天色暗下来。
晚上八点,双流桥下。
周哲去的时候,陆容渊果然已经在了。
之前在警局门口,陆容渊暗示周哲,晚上这里见面。
周哲已经不是第一次询问苏卿断腿之事,苏卿欠着恩情,这件事始终是个结,得了了。
陆容渊双手揣兜,站在桥边上,眸光沉沉,整个人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周哲滑动轮椅走过去,双手放在轮胎上,看着陆容渊。
“陆大少,不知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这是明知故问。
陆容渊也是个爽利的性格,上前迈了两步,目光落在周哲的断腿上,坦荡承认:“你的腿,是我找人废了的。”
闻言,周哲浑身一颤,愤怒与惊讶狂涌而来。
愤怒的是陆容渊废了他的腿,令他成为残疾人,惊讶的是陆容渊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周哲情绪过激:“陆容渊,断腿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今天我约你来,就是来了结这场恩怨。”陆容渊面无表情地说:“当年,周雄飞派人掳走卿卿,想要害死卿卿,卿卿为了自保,跳入海中,幸亏我及时赶到,才救下她,我原本是想废了周雄飞,你是周雄飞最疼爱的儿子,你出事才能让他得到
更好的惩罚。”
“陆容渊,你的一念之间,毁了我的一生。”周哲双眼充满仇恨:“我也曾是天之骄子,被你拉入地狱,你知道我现在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原本是最有希望继承周氏集团的人选,现在我成了残废,一个残废能做什么?”
周哲激动地攥紧轮椅扶手,额头青筋暴起,神情痛苦:“我周哲如果是健全之人,也不至于在心爱之人面前畏首畏尾,我周哲一定将苏卿抢过来。”
陆容渊早看出周哲对苏卿的心思。
“就算你是健全的人,卿卿跟你也不会有结果。”陆容渊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
周哲瞳孔骤然一缩,眼底深处明显划过一抹恐惧:“你想做什么?”
这里四周偏僻,桥下就是湍急的河流,周哲又是一个残废,陆容渊要真想做什么,很容易。
周哲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天色骤变,风起云涌。
一副暴雨即将来临的架势。
陆容渊将匕首递给周哲,眸光幽深,一道闪电劈下,整个天地一刹那明亮,又很快变得更为昏暗。
周哲不懂陆容渊的意思,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我陆容渊这一生从遇见卿卿那一刻,这条命就是她的,她在
,我就不会死,她欠的恩情,我来还,他欠你的,也是我来还。”陆容渊嗓音沉沉:“现在,刀给你,除了这条命,我任你处置,从今往后,你不得再用恩情捆绑卿卿,我们男人之间的恩怨,我们男人解决。”
周哲心底狠狠震撼。
任由处置?
那就代表着,只要给陆容渊留条命,他就是让陆容渊断手断脚也行。
仅仅是为了断了他纠缠苏卿的借口。
若不是为了苏卿,陆容渊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周哲盯着匕首,却迟迟不敢接,哪怕心中愤怒,他在知道是陆容渊废了他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废了陆容渊,他要报仇。
可陆容渊真给了他这个机会时,他又怂了,退怯了。
陆容渊突然拔高音量:“拿着。”
周哲身子一颤,更加没敢伸手了:“陆容渊,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还清了,断腿之后,我受过多少白眼,遭过多少挤兑,你又怎么能体会。”
周哲话音刚落,陆容渊突然举刀,在周哲的震撼之下,狠狠地刺在自己的左腿上。
鲜血顷刻间涌出,整条裤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与此同时。
陆家老宅。
苏卿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心里慌。
“夏天,你
爹地去哪了?”
苏卿从房间走出来,天边时不时的一道闪电劈下来,更让人心慌得很。
“妈咪,我刚才看见爹地出去了。”夏天说:“爹地那么大的人了,妈咪就别担心了。”
三宝四宝被陈秀芬带去房间里,夏宝在陪陆老爷子。
夏天突然收到一条信息,神色一变,对苏卿说:“妈咪,车师父找我,薛老头来了,我出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让夏冬叔叔送你。”苏卿担心大儿子。
“好滴妈咪。”夏天找到夏冬,两人赶紧出去了。
苏卿不放心,还是给陆容渊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双流桥下。
周哲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陆容渊,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不是我动手的,是你自己伤的。”
陆容渊疼得一只腿快站不住了,他将刀拔出来,依然能面不改色,咬着牙,忍着疼,说:“两清了。”
两清了。
仅仅是为了两清了。
陆容渊亲自废了自己一条腿。
周哲惊愕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陆容渊的魄力,敢做敢当,对自己下手也不手软。
周哲也不傻,自然知道陆容渊这是为了苏卿,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拿恩情要挟苏卿做什么。
以前还能拿捏
着苏卿,利用苏卿的愧疚,吃顿饭,说几句话,现在,那可就是恩怨两清的陌生人了。
周哲顿时泄了口气,蔫了下去:“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换做是他,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有陆容渊这样的魄力。
其实,他连说输的资格都没有。
陆容渊握着刀,任由腿上的血流失:“周哲,你想要的继承人位子,只要你去争,我陆容渊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彻彻底底还清这笔恩怨。”
陆容渊丢下这话,转身离开。
周哲望着陆容渊挺直的脊梁,突然明白为什么陆容渊能获得苏卿的爱,也能破产后再东山再起。
这样强悍有魄力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输。
陆容渊走向自己的车子,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未接电话,他调整情绪,回拨过去,语气轻松,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