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
不知从何时荡开一片白蒙蒙的迷雾,将山门外的两只灯笼蒙上了一层惨灰色,在晚风的吹拂下,两只灯笼就像两只昏昏欲睡的眼睛,左右摇曳。
雾气蒙蒙的夜,雾气蒙蒙的寺,夜在雾中难望月,寺在雾中难见佛。
“上山,夺寺!”山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坐在马上缓缓开口,他说的虽慢,但声如雷鸣,在他身后一众僧兵手持各色兵器,目光凌然,皆是严阵以待之态。
乍一看这打头的老和尚与一众僧兵都是身穿僧袍、头顶戒疤,模样打扮与少林僧众并无异处,但细细打量便可发现这群僧人腕子上都系着黄绸带,胸前一角也写着一个大大的嵩字,想来定是嵩山盟的门人。
这嵩山盟门人本都是少林正僧,只因为看不惯了戒一味放纵俗僧,发动了“正佛事变”,想要一改了戒纵俗之规。但无奈,这少林寺中俗僧太多,走漏了消息,事变还没发动便被了戒一锅端了。几个举事的头目不愿在少林面壁改过,脱离了师门,在嵩山另立嵩山盟,暗中与少林寺相抗。
几年来,嵩山盟积蓄力量,安插奸细,终于在今夜等到机会,一举反攻少林,正寺正佛,重铸少林佛光。
“首座,距离山门还有五里。根据咱们的线人报告,今晚的守寺僧人都是永化堂的俗僧,都是些庸手。另外,大门处已有咱们的内应,只要咱们一到大门就会大开,明早少林佛光定会重新璀璨。”一个领队小头目神采奕奕地向马上的老僧报告道。
“嗯,一切依计行事。”这老僧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神情倨傲,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这老僧法号“了玄”是少林方丈了戒的同门师兄,在“正佛事变”前是般若堂的首座、达摩院八大高手之一。他脱离师门后,这般若堂首座才由俗僧圆济顶替,也因此他对俗僧更是厌恶,将他们称作“魔罗”“波旬”,只有扫尽少林俗僧才能解他心口之恨。
为了蛊惑人心,他还声称少林寺里的僧众已被魔障所迷,只有嵩山盟才是佛道正统,他日光复少林,嵩山盟门人重铸佛光,定会在西天极乐世界、佛祖座前,封佛成圣。
嵩山盟迫近少林山门,也确如情报所说,守山门的僧众都是些庸手,几下便被料理干净。他们一路直上,未遇任何拦阻,纵是到了少林大门,内应也是极早便在等候,只通报了暗号,少林大门便应声而开。
众嵩山盟门人看着阔别已久的少林,心绪不由翻腾,再见前院内那株五百年的银杏树,心潮已然澎湃,有眼浅者,眼眶已含热泪。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点火把,随我冲杀!杀俗僧,扶正佛!”了玄看着大门大开,心中一阵激动,喊出口号便纵马在寺内狂奔。
众人闻令点燃火把,抄起兵器,便在寺内冲杀。
顷刻间,少林寺内火光与喊杀声大阵,庄严的佛家圣地在一天一夜间第三次陷入嘈杂与纷乱之中。
几名离前院稍近的守寺僧,听到前院纷乱,抄起戒棍便匆忙赶去。黑暗中,只见一人策马奔腾,丝毫不顾寺内清修之规!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佛家清净之地,岂容你来撒野。”那几名僧人指着了玄喊道。
了玄对这喊话充耳不闻,策马朝着几人横冲而去。此刻他已觉自己是重铸佛光的大英雄,有此功劳,定当为佛,而佛何必遵守这僧规!
佛已是佛,当有佛规,这僧规当然已不适合于佛。
了玄觉得这是世间最浅显的道理,窃珠者诛,窃国者侯,这人的地位一旦变了,这规矩自然也得变。
可偏偏那几个守寺僧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抄起戒棍要拦,但就凭他们那是“了玄佛”的对手。了玄坐在马上,双掌击出,当即拍断了拦在他胸前的戒棍。他策马冲过几人,径直向着了戒禅房奔去。
杀声渐重,各堂院僧众也被这杀声惊醒,纷纷向外奔去。其中般若堂离前院最近,冲出去的僧人也最多,他们架起火把抄起戒棍,径直往火光处冲去。
而嵩山盟门人见远处有火光涌现,当即将己方的火把熄灭,喊道:“弓弩手准备,朝有火光的地方射!”
这夜战作战,最忌讳火光,一来火光暴露行踪,二来一旦架起火把,便是敌方弓弩手的活靶子。
显然少林僧众并不知道这些,举着火把便向夜色中冲去。
箭雨望火而落,只一轮齐射,第一波冲出来的般若堂僧众便全军覆没。一个个火把落在地上,静静燃着,已是一动也不能再不动。
“是嵩山盟的同门吗,我也是正僧,大家同出一门何必赶尽杀绝?”墙后,一名正僧喊道。
一听对方是正僧,嵩山盟攻势果真放缓,几个头目面面相觑,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众人犹豫间,一名嵩山盟头目说道:“这群正僧不入我嵩山盟,是魔罗帮凶,也该杀!”
“杀!跟上首座,杀了戒,正我佛!”
喊杀声再起,浓浓雾色中,水腥气中掺着血腥,闻之欲吐,甚是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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