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有所不知,这十里八乡受灾的百姓们压根儿没收到什么赈济的银子,更别说抚恤金了。幸运的乡亲能收到一斗陈米,还有那些不幸的压根儿不够这个数,陈米里夹杂着大量砂石,能吃的压根儿就不多。”
毛村长的眼睛又红了红:“听闻旁边玉县,受灾严重的乡亲们够领一两银子的抚恤金,县令还经常施粥赈济,粮仓的粟米可以允许百姓借贷……再对比我们石县,简直是天差地别。”
崔执端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人间疾苦,连零嘴的点心都是最好的细粮做的,压根儿不知道一两银子、一斗陈米对老百姓到底有多么重要。
想到自己曾经浪费掉的食物,他愧疚地低下了头。
现在叶蓁蓁已经顾不上他了,因为孩子他爹的状态显然更差一些。
崔维桢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冷峻的神色肃杀又可怕,叶蓁蓁默默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朝廷的赈灾银子是崔维桢亲自发下去的,各项赈灾措施也是他定下来的,只是明州是大州,辖下县城数量很多,他无法做到事必亲躬,这些县令
当中势必会出现那么几个中饱私囊之辈。
这位石县县令就是其中一例。
崔维桢没有说话。
叶蓁蓁继续安慰道:“你看我们一路走来,看到百姓们基本上都恢复了生活秩序,说明欺上瞒下的县还是少数,这个石县只是例外罢了。”
崔维桢神色稍稍缓和,只是眉头依旧紧皱,把整个村子逛了一遍,用膳时也没什么胃口。
到了晚上,万籁俱寂,崔维桢入睡时却辗转反侧,即便他的动作很轻,但叶蓁蓁还是听到了炕上的稻草索索声。
“还在为白天的事发愁?”
崔维桢身体一僵,显然不想让她跟着发愁,选择避而不答:“吵到你了?没事儿,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叶蓁蓁翻身趴在他的身上,外边银月皎洁,室内渡着一层浅浅的月色,视线渐渐适应了朦胧的暗光,也看清楚了身下人的脸庞。
眉宇间有淡淡的褶皱,双腿清明,显然是毫无睡意,伸手一摸,连下巴都冒出了胡茬,仿佛像是从心底冒出来的烦躁一般,硬硬的,刺得人极为不舒服。
叶蓁蓁心疼极了,这么多年下来,还没见过他烦躁成这样呢。
“你
心里不舒服,与我说一说就是了,自个儿一个人憋在心里,当心憋坏了身体。”
崔维桢顺势把她揽入怀里,长叹了一声:“因我之过,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实在是寝食难安。”
在京城高居侍郎,和在地方担任知府是截然不同的一种经历体验,虽然同样是报效朝廷,但是只有走到民间,才会知道自己的政策和措施给百姓们带来多大的影响和后果。
崔维桢还没正式上任,就接收到一个血淋淋的暴击。
他想要政通人和,但是偏偏存在欺上瞒下,导致百姓受苦受难的毒瘤,这对万事追求完美、个人要求极高的崔维桢来说,这是极其难以容忍的。
叶蓁蓁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趴着有些难受,动了动身子,结果崔维桢抱得她紧紧的,她压根儿就动弹不得。
“我现在可重了,你不嫌压得慌?”
崔维桢默默地松开了手。
叶蓁蓁:“……”
她嘴角一抽,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就不计较了:“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饿不饿?”
“不饿。“
谁知崔维桢才刚说完这句话,肚子就唱
起了空城计,即便隔着夜色,叶蓁蓁都能看出他的尴尬。
扑哧。
叶蓁蓁没忍住笑了出来,翻身起来披了衣衫,一边穿着鞋子一边说道:“不是在家里,做吃食也不方便,给你下一碗状元面吧。”
崔维桢跟着她一块下了床榻。
外边守夜的秋芜听到里头的动静,连忙问道:“郎君,夫人,有何吩咐?”
“准备些炉子碗筷过来,我要给郎君下碗状元面。”
炉子热水调料碗筷等等很快就被送了上来,叶蓁蓁不用丫鬟们伺候,自个儿升起了炉子煮了热水,水开之后把状元面放了下去,再加一些调料调味,再放一些腊肠、肉酱、肉干,浓烈的香气瞬间经过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
叶蓁蓁夹了一碗面放在小桌几了:“还烫着,晾一晾再吃。”
隔着瓷碗,叶蓁蓁的手被烫得通红,连忙捂着耳朵降温,紧接着就被崔维桢握住了手,他眉头紧皱:“烫伤了?我给你拿药去。”
叶蓁蓁哭笑不得:“只不过是烫得有些红而已,没事,不用擦药。”
也太小题大做了。
然而崔维桢不听,还是找出药膏替她擦了擦被烫红的手,冰
冰凉凉的药膏在皮肤铺展开来,不得不说,效果比捂耳朵好多了。
这会儿面已经不是很热了,崔维桢夹起面条吹了吹就吃了下去,一抬眼,就看到妻子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状元面。
“你也想吃?”崔维桢虽然疑惑,但还是夹了一筷子面送了过去。
叶蓁蓁比如蛇蝎,连连摇头:“不吃不吃,我不吃。”
自从生了馨宁后她一直在补身子,汤汤水水喝了不少,整个人都丰腴起来,那些补品不能拒绝,但这些零嘴还是可以由自己做主的。
所以叶蓁蓁最近一直都在控制饮食,能不吃尽量不吃,不然吃成大胖子有得她哭的时候。
崔维桢知道她是馋了,并没有饿,便没再继续劝她,几下就把剩下的面吃了,免得让她看得心痒难耐,在那儿干纠结。
泡面实在是太香了,叶蓁蓁偷偷咽了咽口水,但是想到一口泡面会带来的后果,她默默地压住了心中的蠢蠢欲动。
等到崔维桢吃完面,洗漱回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