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没有久待,说完话就离开了,叶蓁蓁回屋里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外边有低低的交谈声传来,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是崔维桢回来了,这会儿正与儿子窝在软榻上看书呢。
“醒了?”
崔维桢抬头看了她一眼,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温开水递过去:“喝口水润润嗓子。”
叶蓁蓁正觉得渴,一杯温水下肚,整个人都舒畅起来,搁下茶碗,崔维桢旁边坐下,问:“你们在看什么书?”
凑过去一看,顿时被他手里的书惊呆了:“《农书》?旺仔才五岁呢,哪里看得懂这些书呀。”
“看得懂!看得懂!”
被小瞧的崔执端立马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尊严:“以前不懂,爹爹教了我之后,我就懂了。”
真是个小屁孩,你爹爹都不敢说懂呢,你才开始看就懂了?
叶蓁蓁失笑,揉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道:“好好好,咱们的旺仔真聪明,只有了解农书,才能体会百姓的艰辛不易,日后主政一方,才不至于当个糊涂官。”
“日后我要当个造福一方的好官。”崔执端大发宏愿。
“好志向。”崔维桢赞许道:“主政一方,不能只图钱财,为生民立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崔执端乖巧地听着爹娘的训诫,一脸的若有所思,也不知他那小小的脑袋能想出什么道理来。
不过也不急,潜移默化,这些为官为人的道理日后慢慢教就是,这孩子跟在他们身边,总不至于长歪了去。
崔维桢收回在儿子身上的视线,与妻子一同聊天,聊的还是老话题——佃户。
古代的农民生存不易,特别是前朝厉帝时期,徭役赋税非常重,普通老百姓不仅要面对各种自然灾难对地里粮食的侵害,还要负担各种严苛的赋税、徭役和摊派,如田税、人头税、一个月甚至半年的徭役,还有衙门以各种理由征收的摊派……
这么一层层剥削下来,普通老百姓压根儿无法生存,在这种情况下,大量农民选择把田地半卖半送给地主豪强或者世家,以上缴一半收入的形式成为对方的佃农,从而得到庇护,不再承受来自官府的各种赋税、徭役和摊派。
前朝朝廷腐败不堪,又失了民心,被大周的开国皇帝推翻统治,改天换日,但世家在这期间壮大的实力却轻易动不得,自此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每一位皇帝都想方设法地削弱世家实力。
属于世家的土地,没有正当的理由是动弹不得的,所以崔维桢主张的“摊丁入亩”
政策成了朝廷的及时雨,把收税的标准从人头换作田亩,世家广袤的土地就成了朝廷的税收来源。
其次,对佃户清算。在律法上,佃户也是需要缴纳田税和服徭役的,但他们因受世家的庇护免去了这两项,极大了损害了朝廷的利益。
因为佃户大部分是黑户,人又被世家藏起来,一来朝廷无法对其征收,二来又怕强硬的手段引来佃户哗变,这一块便成了朝廷的心病。
此前崔维桢在户部核算全国土地和人丁,大部分佃户是无法计入的。
对此,崔维桢在宣武帝的支持下已经做了不少工作,比如说前边已经说过,部分已经归顺朝廷的世家已经主动向朝廷缴纳赋税,辖下的佃户名单主动上交,如此一来,佃户不仅需要给世家交税,又要给朝廷交税和服徭役,生活就愈发困难了。
叶蓁蓁听到这儿,不由蹙眉,崔执端已经先她一步说了出来:“爹爹,佃户好辛苦啊。”
“是啊,世家和朝廷的两座大山压下来,佃户难道不会哗变?”万一有人心怀不轨,煽动民变,事情就闹大了。
“别急,听我说完。”
崔维桢看了母子俩一眼,都是急性子,看来还有的磨,当然,心里的嘀咕并不妨碍他嘴上的解说,他继续说
道:“既然做到这一步,朝廷肯定是有应对之策的,这些佃户大部分人都是灾年时背井离乡,受庇于世家豪强,导致不少耕地荒废。因此朝廷早就下了政令,只要佃户返乡,不但不咎罪责,开荒种田都不征收银钱。朝廷库银充足,百姓安居乐业,赋税和徭役根本就不重,寻常百姓安安分分种地,日子过得比佃户好多了。那些佃户不知世道已变,不思变通,才会继续缩居在世家的羽翼之下,成为流民。”
任何一个百姓,都不愿自己成为流民的,没名没姓地过一辈子,自己闭着眼睛就过去了,那子孙后代呢?难道也要世世代代当没名没根的流民吗?
所以朝廷政令一下,不少佃户就返乡了,那些荒废的土地总算有了人耕种,但这只是一小撮人罢了,毕竟只有投靠朝廷的那些世家愿意放人,那些守旧派世家代表和更广大的朝廷权贵、官员,他们名下也有不少土地和佃户呢,要想动他们手里的利益,简直是难上加难。
想想古往今来的变法先锋吧,商鞅、王莽、王安石……这些人的下场可不是一般的惨。
崔执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自然不知道自己爹爹做的是何等凶险之事,之事好奇地问道:“爹爹,世家放走了
佃户,谁来给他们种地呢?”
“好问题。”
崔维桢非常惊喜,以儿子的年纪,能想到这一点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他细细地解释道:“大部分佃户会返乡,仍然会有小部分佃户选择留下,在这种情况下,各世家为了不流失这部分人,势必会把税收减少以作招揽,此外,他们还能雇佣当地的百姓种地。”
“当地的百姓不是也有地吗?”
崔维桢道:“百姓安居乐业,家中劳动力有富余,他们家里的几亩地远远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不少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