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乱一池春意的崔维桢,出了首饰店,便与叶蓁蓁继续往下走,忽然有各种嘈杂喧闹的声音传来,抬眼一看,原来是到了瓦舍。
瓦舍中热闹非凡,像雨后春笋般林立着许许多多的看棚,这些看棚非常简陋,以木头支架起表演的空间,粗布遮盖,四周或是绳网或是栏杆围起来,如此将观众和表演者分开。
这样的看棚,名曰勾栏。这时勾栏的词意还很纯粹,是以卖艺为生的艺人表演场所,目之所见有耍猴的、耍杂技的、射箭的、说书的、唱曲儿的、耍傀儡戏的……种类繁多,枚不胜举。
每一个勾栏前都聚集许多观众,相邻勾栏的表演者还会飙戏抢观众,声势一阵盖过一阵,引得观众连连喝彩,赏钱更是毫不吝啬地投入壶中,哐啷作响,热闹非凡。
勾栏主手段百出,不仅要留住观众,还要吸引更多的观众来观看,叶蓁蓁这会儿就遇上了邀棚的艺人。
来人指使着一只油光滑亮的猴子冲他们行礼作揖、撒娇卖萌,口中吱吱地叫唤着,手中还指着不远处的耍猴勾栏,似是在催促他们去观赏。
叶蓁蓁被这只灵性十足的猴子萌到了,试
探性地伸手,要摸它脑袋,猴子非但没有反抗,还很温顺地凑过来蹭她的手心,乖巧极了。
耍猴的少年趁机说道,“郎君,小娘子,我们家是整个京都耍猴最厉害的,你们去捧个人场吧,若是和您的意,随便打赏,哪怕是一个铜板可是对我们的支持。”
叶蓁蓁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向崔维桢。
崔维桢无奈摇头,“想看就去看吧。”
看耍猴的人并不少,一堆人凑在一起呼喊震天,连冷飕飕的天气都变得热腾起来,叶蓁蓁作为女子,自然不能不管不顾地往人群里钻,还得让崔维桢保驾护航的。
可怜他一个翩翩世公子,要和一群人挤在人堆了,实在是为难他了。
但是,叶蓁蓁看得很欢乐就是了。
后世各式各样的节目精彩纷呈,但这种原汁原味的百艺杂耍已经不多见,甚至好多已经失传,比如说耍猴,在古代比比皆是,现在就几乎看不到了。
几乎把瓦舍所有的勾栏都转了个遍,打赏了不少银子后,叶蓁蓁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没办法,天儿太冷,她鼻子都冻红。
不过她玩心未消,摇晃着崔维桢的胳膊说道,“桢哥儿,还
有哪里好玩的地方吗?再带我去玩吧。”
崔维桢替她系紧身上的斗篷,无奈地看着她,“先歇会吧,你饿不饿?现在都中午了,要不去酒肆吃点东西吧。”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被忽略许久的肚子立马应景地唱起了空城计,叶蓁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记得西边有处胡姬酒肆,咱们去那里吧。”
崔维桢有些犹豫,但禁不住她的恳求,还是带她去了——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对新鲜事物抱有十足好奇心,要是他不答应,下次肯定自己偷偷溜来的。
东市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地方,各国胡人来往买卖,渐渐在市集内开起珠宝店、酒肆、书坊等等,各色店肆中,最多也最有特色的当属胡姬酒肆。
胡姬酒肆主要售卖来自胡人的美酒,服务人员并不是寻常食肆的店小二,而是具有异域风情的美艳胡姬。她们能歌善舞,容貌绮丽,对喜欢风花雪月的读书人有着天然吸引力,久而久之,胡姬酒肆成为读书人聚集场所。
特别是春闱在即,进京赶考的士子举办诗会、交流学习十分频繁,胡姬酒肆常常爆满,每天都有上百首诗作从各大酒肆中
流出,只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即便有出彩的诗作,也常常明珠蒙尘,难有出头之日。
此时正是午食时辰,酒肆里坐满了青衫白袍的食客,他们坐在胡凳上,前面矮几摆放着酒菜。
矮几和矮几之间首尾相连,围成一个大圈,圈子当中有穿着轻薄的胡姬敲鼓起舞,笙歌燕舞,文人风流,多多少少有些放浪形骸,难怪刚刚崔维桢听说要来此地,犹豫了半晌。
酒肆中的胡姬,除了起舞奏乐的,剩下的便是纯粹的服务人员了,应是特地训练过仪态,只需在场中行走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而且她们各个穿着清凉,贴身的薄纱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连叶蓁蓁看了都垂涎不已,更别说那些“食色性也”的读书人了。
不过,叶蓁蓁吸溜了一下被冻出来的鼻涕,对胡姬们的敬业精神大为佩服,看来不管什么年代,女人的抗冻能力都是最强的。
就连她,出门时要不是有崔维桢督促,她连斗篷都不想披呢。
有新客人进门,一个有着黄色卷毛的胡姬迎了上来,她应该是波斯人,五官深刻,眼窝深陷,碧色的眼眸像珠宝一般透彻清亮,一袭火
红衣裙,描金的头纱随着她的俯身行礼逶迤开来,添上浓浓的异域风情。
“欢迎客人光临,请随奴入座。”等到两人坐下,她才笑问道,“不知客人需要什么酒菜?”
崔维桢显然来过不少次,轻车熟路地点了几道菜和一盏葡萄酒,又问叶蓁蓁,“你还有什么要吃的?此处有胡饼、五福饼、抓饭、樱桃饆饠、鲤鱼脍、三勒浆……”
结果,叶蓁蓁的眼神很奇怪,其中包含的意味让他脊背一寒,下意识地挺直身子,故作平静地问道,“怎么了?没有喜欢吃的吗?那咱们去别家吧。”
“不用,就这家。”
叶蓁蓁按住做势起身的崔维桢,还是没忍住,用着酸溜溜的口吻问道,“我听你点菜很熟练嘛,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崔维桢嘴角一抽,身体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一道送命题。
和所有贪鲜好奇的年轻人一样,崔维桢有了交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