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蔚然见到故友之子,紧接着又见到故友遗孀。
作为大、理寺少卿,他本身就有嫉恶如仇的性格,如今故友的妻子被恶人欺压,更是义愤填膺,对着崔大娘保证道,“弟妹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洗刷冤屈,讨回清白。”
被当做通缉犯满城通缉,能不委屈吗?
叶蓁蓁还好,相貌不对,到底少受影响,但崔大娘就不同了,差不多这个府城的人都认得她的长相了。
对于出身不凡,恪守礼节的崔大娘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崔大娘没想到来的人是他,眼睛红了红,“我半生零落,名声尽毁,再添一桩莫须有的罪名也不算什么,就怕毁了孩子的下半辈子。蓁儿是个好人家的闺女,嫁入我崔家后反受带累。桢哥儿还年轻,让人知道他妻母名声不堪,日后如何在官场中立足?”
身上有把柄,少不得被对手抓住攻讦,崔维桢日后为官,终究比旁人要艰难的。
当年之事周蔚然也有所耳闻,知道王氏背着不贞的名声,然而这桩事他不知内情,也无法相帮,明白她的品性是不会做出对不起故友之事的。
“弟妹不比感怀,天理昭昭
,报应不爽,那些恶人总会得到报应的。”
崔大娘是愿意相信因果报应的,神色稍缓,“让你见笑了。蓁儿,快来拜见周大人。日后也不必客气,与桢哥儿一样,称呼一声世伯便是。”
叶蓁蓁上次在县衙被苏氏母女嘲讽过礼节,她虽然不在乎这些俗礼,但日后要交际,也不能给桢哥儿丢脸,回去后就让崔大娘给她培训礼仪。
崔大娘乃世家嫡女,别的不谈,礼仪肯定比任何人都出色,叶蓁蓁学的几分精髓,此时见礼也优雅从容,落落大方,丝毫看不出是农家女出身。
周蔚然欣然颔首,“与桢哥儿郎才女貌,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弟妹,你有福气了。”
崔大娘笑逐颜开,“是的呢,蓁儿这孩子,有福气。”
就算没有明说,叶蓁蓁还是感觉到王学政多多少少看不起她的身份,但这位周大人不同,完全尊重崔家人的选择的,对她也是礼遇有加,因此她对这位周世伯感官很好,心底多敬重了几分。
屋里故人相见,共叙世交之情,屋外等候的秦毅就百般煎熬了。
他原先还不知周蔚然为何要来此偏僻普通的民居,待衙役
盘问了在院子里忙活的于大娘,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
原来他苦苦寻找不得的通缉犯,竟是改换头面藏在了这里!
秦毅甚至顾不上生气,他以前只是受崔世怀资助的贫困举人,压根没机会与当初名满京城的崔世昌接触,但也听闻过他与现在的秦少卿相交,情分匪浅。
现在看来,这份情分并未因崔世昌的离世而消减,反而更深了,他倒霉地撞上枪口了。
辛辛苦苦才爬上这个位置,秦毅不愿就此断送前程,给于大娘塞了锭银子,“大娘,我乃本地知府,求见周大人,你帮忙通报一声。”
于大娘今日受了大刺激,不仅邀请回来的客人是通缉犯,还接待了一位京里来的大官。若说这些还不够玄幻,昔日高高在上的知府老爷贿赂她帮忙,才是真正的大刺激。
她半晌没回过神来,拿着银子,晕乎乎地进去禀告了。
周蔚然面露不悦,“大娘,你出去与问他,通缉令一事何解?”
秦毅听了传话,揣摩了半晌,在院子里冲着堂屋作揖,“下官知道怎么做了,一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带着衙役们离开,再过不久,
贴满全城的通缉令被全部撕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道歉声明。
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自以为做得足够好的秦毅,再次登门拜访周蔚然,才发现普通的民居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于大娘一人。
“秦毅此人愚蠢恶毒,为一府父母,实乃百姓之苦。”
前往临西县的马车上,周蔚然放下道歉声明,告诫道,“桢哥儿,日后你若成为一方父母,切不可学他滥权自大。爱民如子,造福百姓,才是为官之道。”
“世伯放心,维桢从未敢忘记家父训导。”
周蔚然顿时放心了,故友的品行他是信得过的,他教导出来的儿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之前在信上说得不清楚,桢哥儿,你再与我细细道来,李勋道与苏映怀狼狈为奸,欺压良家妇女,犯下人命官司,具体是怎么回事?”
“是,世伯。”
崔维桢介绍起来龙去脉,并把所掌握的证据一一叙说,周蔚然听得入神,神色几番变换,最后气得满脸通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连呵几句,才缓缓平复怒火,拍着崔维桢的肩膀说道,“贤侄,你放心,世伯一定给你和侄媳
讨回公道!”
崔维桢抿了抿唇,黑眸中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
这一驾马车风云变幻,言谈之间已经决定多人命运,另一架马车上,叶蓁蓁正拿着一张道歉声明翻看。
这则申明诚意并不怎么足。
秦毅在声明中推卸责任,说他是被人蒙骗,才误把良民当要犯,为此“感到愧疚难当,特地声明告罪”。
还是那句话,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身为知府,因为一己私心就滥用权力,谋害百姓,像叶蓁蓁这样有贵人相助,能够沉冤得雪,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受到的冤屈又能怎么办呢?
崔大娘到底了解周蔚然,见叶蓁蓁神色不对,便安慰道,“蓁儿不必担心,你周世伯疾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此番不仅会惩治李勋道和苏映怀,连秦知府也得受一番罪责。”
叶蓁蓁这才露出笑容,“这些糟心的人和事趁早解决了,咱们春节辞旧迎新,好好地洗一洗晦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