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一事暂且不谈,崔维桢等人在七叔公的带领下,一起去族学看孩子们上课。
叶家村的祠堂,衬得上是叶家村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了,不同于村民住的土坯房,祠堂是装瓦房,大门有雕梁玉栋,红墙绿瓦,上头挂着“叶氏宗祠”四个鎏金大字,虽然已经有年代感,也十分气派。
远远便听到宗祠里头传来琅琅书声,七叔公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容,自豪地说道,“村里的孩子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每天都很积极地跟着夫子学习,现在他们正在学习《百家姓》,已经有学生会背诵了。“
他引这崔维桢入内探视,叶大婶自觉地在门口停了下来,还顺道拉了一把叶蓁蓁一把,“大丫,祠堂重地,女子不得入内。”
叶蓁蓁:“……”
她差点忘了这个说法了,在原主记忆中,村里每年的大小祭祀,包括她在内,村里的所有女人都没资格去参加的。
七叔公也看到母女俩的动静,虽然叶蓁蓁如今身份不一般了,但在他眼里还是女眷,还是嫁出去的闺女,就更加没资格进叶氏宗祠了。
只是当着崔维桢的面,他也没表示出什么,若无其事
地引着他往里走,倒是崔维桢停下来,问道,“七叔公,蓁蓁能进去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七叔公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下,为难地说道,“这,这怕是不合规矩,叶氏族规,女子不得进入祠堂。”
叶蓁蓁也没有多想进去看,但听七叔公这么一说,心里就不得劲了,“所以说,村里的女孩子都不能启蒙吗?”
“女孩子又不需要考状元,识字做什么?”
七叔公一脸的理所当然,“即便我开放权限,也不会有人送女孩来读书识字的。”
叶蓁蓁不得不承认,七叔公说的是对了。
就算是他们家,四丫就没有虎娃一样的读书机会,毕竟家境不富裕,普通老百姓供一个男娃读书就很艰难,更别说再加一个女娃了。
家里田里的活计都需要人帮忙,都去读书了,哪里忙得过来?
这也是叶蓁蓁得知四丫不能去读书,叶大婶给她的解释,想必整个村子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村里的女人目不识丁都过了一辈子,根本不觉得女孩子不识字有什么不对的。
就算是官宦富贵人家,也有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叶蓁蓁不能改变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
观念,但还想挣扎一下,“七叔公,您就给女孩子一个平等的机会吧,若是有女孩子想读书,族学不能拒之门外。”
“七叔公,蓁蓁的提议不无道理,所谓贤妻良母,只有知书达礼了,才能成为贤内助,叶氏女若能识文断字,便不愁一家有女百家求了。”
崔维桢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原本不以为然的七叔公一脸的若有所思,也不知是给崔维桢面子,还是纯粹觉得根本不会又女学生就读,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吧,就听你们的,族学日后不拒收女学生就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足够影响叶氏女的一生。
叶蓁蓁不知叶家村日后有多少女孩有机会就读族学,能不能把握住改变命运的机遇,但她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全靠个人缘法了。
既然有破格录取女子的规定,再强调女子不能进入祠堂,也没有了意义。
于是叶蓁蓁在七叔公隐忍又无奈的目光下,光明正大地走入祠堂,成为叶家村有史以来,第一个进入祠堂的女子。
如果七叔公心中没有芥蒂,叶蓁蓁今日之举,足以载入族谱。
祠堂里面的建造并不怎么华丽,只是普通的三
居院子,正中间地屋子是供奉先祖神位的地方,檀香袅袅,一片幽静。
弟子学舍在左侧厢房,因为要授学,特地改造了一番,厢房开了好几扇窗户采光,这会儿全部都打开了,可以看到里面的学生做得整整齐齐,一个萝卜一个坑,正在摇头晃脑地念书。
村里人把能读书的孩子都送过来了,因此这些学生年龄残次不齐,小的有六岁,大的连十二三岁的都有。
偏不巧,这两个极致,叶家就占全了,一个是虎娃,另一个是叶世明的大儿子叶代群。
叶世明当初改名字,取的是“世代永盛”之意,下一辈取名字便用了“代”字,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叶代群和小儿子叶代轩,分别十二和八岁,如今都入了族学。
虎娃取名叶代林,是与叶世明两个儿子一起从了辈分。
族学的座位也不知是怎么排的,叶世明的两个儿子居然和叶代林这样的小豆丁坐在第一排,半大的少年突兀地坐在最前头,怎么看都和公平扯不上关系。
从夫子的神情看,明显很喜欢这两人,频频点他们起来回答问题,脸上的赞许溢于言表,看来是把他们当作得意门生了。
估计是看到叶蓁蓁脸色不好,七叔公郁闷地解释了一句,“代群和代轩已经在家中启蒙,基础不错,颇得余夫子的喜爱。”
他的孙子也在里面呢,余夫子虽然看他在他的面子上多有照拂,但终究比不上对那两兄弟的喜爱。
“七叔公叶氏童生,您的孙子此前未曾启蒙吗?”
七叔公一愣,“也是启蒙了的。”
所以说,得不得夫子喜爱,和学生有没有启蒙过,是没有关系的,至于原因是什么……从七叔公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来看,想必也想明白过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人家有个给县令当小妾的姐姐。
叶家村的人对叶世明一房不齿,不怎么看得上他们家人的德性,但余夫子作为外来者,什么都不清楚,可不就被这名头唬住了么。
当然,说不定知道叶世明的为人,也心甘情愿地往上扑就是了,县学的学生就是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