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边,男孩低头安静跪着。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男孩抬头望过来,看到了不远处的任炀,很轻地喊了一声:“舅舅。”
任炀尴尬应了声,不知道该和小外甥聊什么好。
原主对这个小外甥实在是态度不好,当着姐姐面的时候,嘴上那叫一个甜,说会把外甥当亲儿子养,以后姐姐老了也帮忙养儿子。
可私底下的时候,原主对小外甥没什么好脸色,所以两人关系一直不亲。
任炀在旁边干站着,可又是实在好奇,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小外甥。
男孩低着头,大概是跪累了,起身揉了揉膝盖,这才慢吞吞朝旁边走去,回房间一个人待着了。
任炀收回视线,回到院子门口。
“人情本你接着写,收的红包别弄丢了。”继母张女士将那个新的人情本扔给任炀,拎着包包,准备回房算礼金。
张女士先去了一趟主卧,找到任父。
主卧里摆了两张牌桌,一张麻将桌,另一张打扑克,任父就在其中一张桌上打牌。
好不容易等任父打完了,张女士把任父喊出来,两人要去对礼金名单。
主卧和客房都已经被亲戚占满,亲戚要打牌,只有任晚晚的房间空了出来,因为刚死过人,不吉利。
于是两人去了任晚晚房间,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一个五岁小男孩待在角落阴暗处,怀里抱着一个小熊玩偶。
小男孩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平时在家里就不怎么出声,张女士懒得管,把房门一锁,再把装着红包的袋子往床上一扔,两人开始数礼金了。
“老三怎么就给了一千五?老二都给了两千!”任父翻着登记簿,面露不悦。
一般来说,普通亲戚随礼也就一两百,关系熟一点的就随五六百。可老三是他亲弟弟,亲兄弟之间随礼都是四位数起步,一千五并不算高。
“你上次给老三随礼不是只给了一千吗?这次老三回一千五,差不多了。”张女士一边拆红包,一边数钱。
“这能一样吗?老三家又没死人,以后多的是酒席。现在我们家死人了,以后晚晚结婚生小孩的桌都没了!”
办酒席的份子钱都是我随你多少,下次就是你随我多少,轮流给份子钱。
可现在任晚晚去世,相当于以后少了很多办酒席的理由,比如订婚、结婚、怀孕生子……
任父有些烦躁,又想起另一件事,嘀咕道:“老三他们下半年还要办酒席,上次才给了一千,这次又要给。”
“怎么又要给!”张女士也惊讶了。
“上次是他们孙子满月,我听弟妹说半岁还要办一次!”任父对于份子钱耿耿于怀,“我们家也没办过这么多酒席,晚晚生孩子的时候都没办过桌!”
“这不一样啊,老三他们家是领证抱的孙子,咱们家这个,不知道晚晚是跟谁生的……”张女士瞄了一眼任奥添方向。
提起任晚晚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任父就一肚子的火气。
“她也是蠢,要是聪明点一开始就直接把小孩扔了,到时候我也好给她说亲!带个孩子怎么找对象!”
张女士突然想起来,推了推任父手臂,说:“我之前倒是给晚晚谈了个亲事,我一个伯伯,他们家愿意出八万彩礼!”
张女士有个亲戚,他们家的独子刚好离婚了,现在缺个伴,到时候把晚晚嫁过去,还能多拿几万块的彩礼钱。
没想到事情还没谈成,任晚晚就去世了。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八万块,直接把晚晚嫁了啊!”任父愠怒。
“我这不想着再拖一拖,说不定礼金能抬到十万吗!我怎么知道晚晚突然就死了!”
两人坐在床上,一边数钱算账,一边讨论任晚晚,完全忘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小男孩的存在。
角落里,五岁的任奥添缩在椅子上抱着小熊玩偶,一遍又一遍给小熊摸头,又捂住小熊的耳朵,不想让小熊听到大人们的议论声。
任父和张女士还在说着任晚晚的事,说来说去都是钱。
哪怕知道任晚晚的儿子也还在房间里,可又觉得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就根本不在意。
“以后菜园怎么办啊?没人管,还要下地。”张女士想到后院的菜园,平时都是任晚晚在搭理,种菜下地什么的。
又想到任晚晚还留了一个拖油瓶,张女士皱眉道:“还有任奥添,这谁来管?反正我不带。”
任父数钱动作一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你记得我有个堂哥不?他小女儿嫁得特别好,嫁给外地大老板做生意的那个。”
张女士回忆了一下,有点印象,点头道:“记得,怎么了?”
“她跟她老公一直没生小孩,现在知道晚晚死了,给我打电话说想领养任奥添,给两万块。”任父伸了两个手指头。
“真的?”张女士惊喜,又很快反应过来,打起小算盘,“不行,两万少了。”
“反正晚晚死了,任奥添没人管也没人带,就送她那里刚好,白送都行。”
“怎么能白送?你也不想想,任奥添是个男孩,还是你们任家的,都是一家人,养着养着就亲了,怎么说也得七万吧?”
“七万太多了,别人不见得同意。”
“那两万也太低了,你再往上抬抬,她什么时候到?”
“她跟她老公在路上了,估计晚上能到……”
两人凑一起嘀嘀咕咕讨论,谁都不想养任奥添这个拖油瓶。
当初任晚晚带着一个孩子回村里,让他们老任家成了全村的笑话,所有人都知道任晚晚被男朋友抛弃,还被搞大肚子生了个孩子。
以前至少还是任晚晚自己带孩子,现在任晚晚突然死了,这小孩成了累赘,还不如送别人家里养算了。
两人在房间里算完账,便起身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