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晋王府中一间屋宅, 阮云舒正对镜梳妆,看到侍女进来,头也不回地询问。
她的院子里种着一棵参天大树, 因此虽是正午炎炎时分, 但阮云舒的屋子还是十分昏暗,铜镜里倒映出的人影也就变得十分模糊。
“晁将军来了, 不过没瞧见其他人。”侍女伸手想接过梳子, 却被阮云舒拦了。
“我自己来。”阮云舒的语气很淡, 仿佛平静到不会泛起涟漪的湖水,仍是自顾自梳妆,又过了一会,她问,“王爷呢?”
“在书房。”
“嗯。”阮云舒放下手中的象牙玉梳, 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站起身, 她穿着一身白色深衣,金银双线勾勒出来的祥云纹即使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十分贵重。
这是前阵子晋王赏下来的。
连带着这满室珍宝和奴仆, 不知艳羡了多少人的眼。
可阮云舒却依旧目不斜视, 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缓步往外走去, 一个被贬凉州的王爷哪里比得上从前如日中天的忠义王府, 徐之恒待她虽无情意,但家中事物皆交由她管, 便是在家时,徐氏也没少拿好东西来宽慰她。
这些好东西, 她实在是看多了。
“我自己去。”迈出门槛时, 她止了侍女跟随。
侍女虽有犹豫, 但想到她的脾性还是躬身应了“是”,眼睁睁目送着阮云舒一点点离开她的视线。
外院奴仆见阮云舒过来,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向她躬身问安,恭敬喊道:“云夫人。”
阮云舒却仍旧目不斜视,恍若没听见一般。
等她走后,那些奴仆便悄声议论起来,估量这位云夫人是去书房找王爷的。
说来也奇怪,这位云夫人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半个月前忽然出现在晋王府,然后就得了王爷的宠,起初众人都以为这位云夫人会和后院其余夫人一样宠几天就被抛到一边,哪想到如今都宠了半个月还没有衰败之相,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那里送,就连平日很少允许人过去的书房也从未对她设防。
府里的人都觉得按照这个形式下去,这位云夫人即使日后当不了王妃,也能当个侧妃。
他们心里倒是挺感激这位云夫人的。
从前她没出现的时候,晋王隔三差五就要杀几个人,弄得他们人心惶惶,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什么惹了他没了命,可自打这位云夫人出现后,晋王的脾气竟是……倒也说不上好,反而有些怪异。
有时候恍若疯癫一般狂笑不止,时不时喊着,“天助我也!”但至少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杀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他们就希望他们这位主子的心情能更好点,那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
此时的书房。
李泓一身紫衣华服,不住在房中踱步,远远看见自己的亲卫晁建过来,他立刻起身迎过去,紧张道:“怎么样?”见他手里握着一道圣旨,呼吸忽然就屏了起来,伸手接过一看,又仔细辨认了一下上头的玉玺印记,确认无疑之后,立刻大笑三声,“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他手握圣旨,问晁建,“来的人呢?”
晁建忙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他们都关在地牢了。”
李泓点点头,吩咐一句,“别把人弄死了,他们还有用。”说完又看着那明黄圣旨,嘲讽一句,“我倒是没想到,我那个父皇竟还是个情种,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和才见面的儿子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自小就没体会过李绍的父爱,李璋也一样,以至于他从前一直都以为李绍就是这样一个凉薄的人。
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坐拥天下的君王哪个不凉薄?只是他没想到,原来李绍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们不是他喜欢之人生的罢了。
李泓没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
父母之爱于如今的他而言,不过如黄土一抔,根本没什么用。
相反,他还要感谢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要不然以他如今这个境况怎么可能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如今他手握册封太子的诏书,只等着长安那边传来李绍退位的消息,就可以带着他的亲卫重新回到长安!
想到这,李泓的内心更是一阵澎湃。
“不过属下发现凉州府外还有几队人马跟着,您看……”晁建问他的意思,“要不要直接解决了他们?”
“有人跟着才正常,要是没人跟,我反而不放心。”李泓嗤声一句,没当一回事,他转身走到书案前把圣旨妥帖地放进一个盒子里,又上了锁,这才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几个蝼蚁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如今西北几州的大军都在我手中,本王何惧?”
晁建便没再说什么。
待受了吩咐退下,刚到外头就看见一个白衣女人朝这走来。
那人面貌柔美,腰肢纤细,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可一双眼睛却像两汪化不开的浓墨,看着便有些阴鸷,晋王府的下人只当她是晋王如今的新宠,可晁建作为晋王的心腹却知晓如今局势大变皆因此女。
“夫人。”他躬身向人问安。
阮云舒微微颌首,并未搭理,径直朝书房走去。
晁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想到她在王爷和其余人面前的两幅面孔,不由皱眉,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但想到以晋王的性子,应该不至于被此女所惑便又转身大步离去。
书房中李泓仍捧着那只盒子爱不释手地看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立刻敛眉回头,待瞧见阮云舒,脸上的阴鸷倒是收敛起来,笑着说,“云舒来了。”
他说着把手中盒子重新放回到架子上放好,问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阮云舒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敛眉一礼,声音如黄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