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这钱不是我们借的啊!当初作担保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我们来还钱。因为不合规矩啊!没这么坑人的,我们简直比杨白劳还冤啊!”
“可是贷款协议已经签了,白纸黑字的,还按了手印,总得认啊!”
说到这里,王伟臣抬手抹了下眼泪,指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张一峰:“当时办贷款的人就是他。那家公司是他的。”
虎平涛问:“当时的贷款协议还在吗?”
王伟臣叹了口气:“如果只是三万块钱,那也就罢了。我问过人,说这种情况可以向社区和法院求助。钱肯定是要还的,但可以视具体情况减免一部分。那天社区的同志带着我去了他的公司,说明情况。张一峰当时通情达理,答应减免两万,只要我们换上一万块钱就行,还不要利息。”
听到这里,虎平涛下意识地朝着沙发方向看了一眼。
他下意识觉得,这案子远没有表面上看来简单。
回过头,目光落在王伟臣身上,疑惑地问:“借三万,免了两万……你确定?”
这种事情虎平涛还是头一次听说。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表面上说是租赁公司,实际上走的却是典当赎买、民间借贷、抵押之类的路子。这些年商业不景气,整体环境不是很好,银行一方面加大催款力度,一方面也加强了贷款审核。尤其是做房地产的,想要从银行贷到款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可日常经营总得维持,只好另寻出路,从其它方面借款。
很多高利贷纠纷就是这样产生的。其中有很多是双方私下约定,借贷利率高于国家规定的范围。等出了事,借钱的还不上,两边互相扯皮。
还有就是恶意贷款,比如耳熟能详的手机贷,各种莫名其妙的非正规小额贷款。手续费极高,利率也高得吓人。网络上经常能看到贷款两千,刨除各种费用之后,实际到手只有一千二、三,半个月后却要本息加起来还足三千多的例子。
照王伟臣说的,当初被他儿子的朋友骗了,借了三万,坐在沙发上那个叫张一峰的看他家庭困难,免了两万块钱,只要他还一万……这妥妥的是良心商人啊!双方干嘛还会起纠纷报警?
王伟臣一直在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他把儿子王磊叫到跟前,抬手虚指了一下虎平涛:“当初那事儿是你一手操办的。具体的来龙去脉,还是你跟这位警官说吧!”
王磊很年轻,二十来岁,嘴唇上布满了短细的茸毛。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虎平涛的脸,仿佛他是一尊凶狠威严的魔神,目光丝毫无法与其接触。
“我……当初是我瞎了眼。那个同学……他就是个骗子。骗我帮他还账,然后人就跑了。”
“我爸没乱说,为了给我开那间小超市,那时候家里的存款是真掏空了。我爸名下的两套房子租给别人,本来一个月的租金是一千三一套,可为了能尽快拿到钱把超市开起来,我爸让对方年付,还把月租金降到了一千一。”
“三万块钱当时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款子。相当于超市大半年的利润。”
“那同学跑了,连面都见不着,打电话不接,后来就停机了……警察同志,我真冤啊!也怪我不懂法,不知道作担保就得负责到底。后来明白了,却已经晚了。”
“我真的很不甘心,凭什么要我来背上这三万块钱的债务?当时我找过派出所,还有街道办事处,得到的答复都是他们没法管,也管不了。因为借贷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这笔糊涂账我是背定了。”
“后来我托朋友的关系找到公司负责人,就是……”
说到这里,王磊心虚地侧过身子,朝着张一峰所在的方向偷偷指了一下,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张哥当时一听是这种情况,就说这钱的确不该我来还。可事情已经发生,他开租赁公司就算自己不赚钱,但也要为下面的员工考虑,每个月都得发工资。所以想来想去,让我还一万块钱就行。”
虎平涛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借三万还一万这事儿是真的,他没骗你?”
王磊认真地点点头:“这件事情给我的触动非常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管他叫“张哥”,把他当做朋友。毕竟在钱的问题上是最能考验人心的。两万块,那么大的一笔款子,他说不要就不要,我觉得张哥肯定是有良心,道德感很重的那种人。”
虎平涛低头记录,不置可否地问:“后来呢?”
“后来我和张哥成为朋友。”王磊道:“他很豪爽,经常约我出去玩。我也……”
“等等!”虎平涛将其打断,抬起头,疑惑地问:“约你出去玩?具体都玩什么?”
王磊认真地说:“吃饭、唱歌、喝酒,晚上还一起吃宵夜。起初的时候主要是这些。张哥说我这个人很入他的眼缘,还给我介绍了几个女的,让我处处看,觉得合适了就先做男女朋友……总之,那时候他对我真的很关照,我和他关系特别好。”
虎平涛暗自摇头。
天底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别人莫名其妙的对你好,肯定是有所图。
王伟臣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上了年纪,从小到大一直呆在村里,没有见识,也没有人脉。正如他之前所说,有几套房子收点儿租金,再开个小超市赚钱,守在家里看着儿子娶媳妇过门,安安心心过好小日子,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王磊只是一个中专毕业生。虽然认识几个朋友,却都是年轻人。毫无背景,任何方面都不出彩,基本上就是他父亲王伟臣的基因遗传复刻版本。
这样的一对父子,究竟有什么可图的?
但仔细想想,王家还是挺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