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汹涌沙风中,太阳移到头顶上空,我们也到达了神殿外围。
月舞也眯着眼睛回头,长长的鸦羽掩盖住了眸中神色,在呼啸的风声中抬高了声音,
“绕过去,别碰。”
她指向的是神殿方向,在我看来,那里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她既然说了不能触碰,那就说明那里会有危险。
但是,我怎么可能不去碰,那我不远千里来此的意义何在?
月舞在我身前走着,左侧就是大御神殿范围。
神殿是远处山顶上的尖顶建筑,通体雪白,直冲云霄,顶端长针仿若要刺穿太阳。其大半石砖沐浴在阳光之下,四周的石雕鸟兽在下方留下长长的深蓝色的阴影,有几分阴森之气。整体看去,像是一颗白色的大奶酪,被揪着中心扯成圆锥形,再放一只摸不到的幽灵进去。
尖顶建筑之下,是占地广阔的石板广场,自中心放射出几条台阶。我们正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之外数尺远。在仔细观察之下,也依旧看不出月舞所指的地方有任何异常。
我不想等下去了。我来此的目的就是探索获取神迹力量,无论是那个流派的神明,都惯会难为人类,湿婆洪水,基督十架,名为考验,实为降灾,是以我早已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现在连殿门都没有看到便退缩吗?身后可是十万将士的性命。他们可以征战沙场荡气回肠,但绝不应该成为内战的牺牲品。
对宫廷纷争的厌恶激发了更大的勇气。此时不试,更待何时?永远没有准备完全的时候,倘若再等,只会消磨意志。
慢慢地,我不再跟在青衣少女的更后方,而是行进间逐步向左偏离,靠向神殿的方向。左侧小臂平举在身侧,心也一点一点提起来,迎上未知的险境。
突然,“碰!”
就在我中指指尖触到细微的阻力之时,瞬间,围绕神殿领域的空气墙炸开了一朵环形的蘑菇云,一下子就将我掀飞出去,升腾起来的沙粒打得我全身密密麻麻地发疼,大一点的石子突破衣料嵌进血肉里,灰色的石子、白色的碎布、土黄色的砂石,这些东西将一个个伤口完全覆盖,堵住了血液的流出。
所以,月舞感觉到气流声回身之时,看到的只是我砸在远处地上的身躯。
我只是被细密的疼痛折磨着神经,行动能力并未被影响,所以,慢慢站起身,自发间皮肤上掉落了一地砂砾,与风和土地融为一体。
与此同时,恍惚感再次浮现,刹那之间我穿过白光浮门,看见了无数个玻璃沙漏,各年龄段的自己。但只有一瞬间便回到现实,像是一个错觉。
月舞在我面前站定,我以为在这么大的动静下她总该说些什么。
但是,她看着我站起身,眯着眼睛上下扫了我一番,可能是在考量我能不能继续前进,然后,什么都没说,继续领路。
我自然是跟上。
刚刚被掀飞砸在地上,我是右侧着地,所以,右臂伤上加伤,左臂倒是只有些砂石嵌进去。我举到眼前看了看,看起来就像是白面饼撒上了芝麻,皮肤是面饼,沙子是芝麻。
左手抹了一把脸,把松落的面巾紧了紧,甩甩手,我向左看去。
看起来依旧空空如也,但我确实感受到了空气墙的存在,也就是青衣少女口中的神殿禁制。
硬闯是进不去,只得再做其他打算。
南区空无一人,我再次将目光放在前面清长的身影上。
过了神殿周边,就是在走下坡路了,离树林应该已是不远。
我猜测月舞可能是知道了我在她身后,不听劝告私自触动结界,然后生气了。
虽然她面部隐藏在衣料之下,也什么都没说,但我就是能感觉到,和前几次不一样,这次她是真的有点不开心。
之前都是逢问必答的,只要我问,都有回音,这次,从远处看到树木,到树叶遮蔽头上的阳光,期间,我三四次试图搭话,她都没说一个字。
又是走了一会儿,在几株三人高的果树前,她立定,看了我一眼,跃身而起,徒手借着细小的枝丫攀爬,待至到我头顶上的位置,轻巧地停下,从腰间取出那根敲击琴弦的细棍,兰穗子摇曳见,几颗通红的小果子一个个掉下来,像一场红雨。
她攀爬得很是轻灵,不过几秒钟的事。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一颗颗接住那些雨滴。
青衣少女跳下来,发丝和衣袂慢慢落下,接下面巾丢在地上,注视着我。
她没说话,但我就是看懂了,她那双眼睛在说,
——看明白了吗,自己摘果子吃。
我捧着果子点点头。
她转身就快步离开。
我一蒙,连忙跨步将果子放在树下,小跑过去伸手够她的肩膀。
“别走!”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甚至当时她走得很快,我都没来得及想从她口中套话这件事。我之所以一定要叫住她,是因为在她转身前的那一瞬间,眼中的光半点也不剩了。就好像,完成了这个承诺,她又了无牵挂了。那种空洞让我前所未有的心慌。
她甩下我在她肩上的手,继续快步走。
“月舞,月舞!”
“你要去哪儿?”
“能不能带上我?”
“我可以帮你的。”
“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报答你,我会难过的。”
我说到这句话,她才顿了脚步,偏头,“我要拯救世界,你帮我?”
我愣了一下,看到她眸中终于有了人类的情绪,讥笑,讽刺,我才发觉她这是一句玩笑话。但我非但不生气,反而安心了一些,她还肯和我说话就好。方才她的那种空洞感真的让我感觉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
她打断我,“我要去尚华,你帮不了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