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够准确形容出梦的形态。
做梦, 是好梦还是噩梦,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并不容易控制。
会做清醒梦的概率更低。
太宰治没有特意去训练过。
但当那个金发的麻烦家伙把某些东西通过梦境灌进他脑中后, 他已经没有余裕去考虑分析自己最大的能力倚仗「人间失格」又是因各种条件没有起作用了。
最先蜂拥而至、铺天盖地的呕吐欲差点将他淹没。
脑子被敲击搅乱成一团, 像被打碎扔进洗衣机甩干桶高速旋转的浆糊,根本不能思考任何事。
是精神侵入者带着个人情绪因而过于粗暴的植入手法,让太宰治的精神对侵入者的举动发出了保护自我的本能反抗。
两方在短暂冲突之下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无论如何, 受苦的都是太宰治本人。
可能是一秒, 还是十分钟……
当比晕车更艰难十倍百倍去适应翻滚的呕吐感散去,失去重要事物的空荡悲伤,比记忆先一步到来。
太宰治看到了,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津岛修治”的部分未来。
一个没有遇见神前悠月,稍微努努力离开了津岛家, 最后在名为横滨的土地游荡呼吸,更加迷茫的“太宰治”。
对方少年时期的经历有大段大段的空缺,充斥着无趣混沌, 只隐约收集到一些不包含神前悠月的记忆碎片。
时间点更是跳跃到不可思议的未来线——“太宰治”成长为身染浓重黑暗的Mafia,在人生的无意义中频繁追寻死亡的堕罪未来。
太宰治很清楚,那个就是未来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即便想要否认, 灵魂的共鸣也无从辩驳。
但那又并不完全属于太宰治的未来。
那或许是个已经发生的过去,或是正在更改修正的未来。
记忆的风暴中,太宰治回忆起在温泉里, 神前悠月对他讲“不要跟Mafia扯上关系”时的神情。
金瞳中满载温柔碎光, 话中包含着对自由的追求。
是只天生不愿被束缚的飞鸟。
太宰治感觉自己在笑。
他简直想要跳到另一个“太宰治”的脸上去大声嘲笑对方了。
无论那个“太宰治”怎么选择,现在的他说什么都绝对不会想不开跑去当Mafia的。
……他差点忘了, 大人版“太宰治”的少年时期根本就没遇见过神前悠月。
想要炫耀的心情在五脏六腑翻腾。
梦境在不断下坠。
太宰治被拉扯着深入记忆风暴的中心。
仿佛会撕碎灵魂和理智的强大压迫力几乎让他昏厥, 庞大的排斥力和奇异的外来力量在他意识周围生成灵子漩涡。
擅自闯入的金发女孩子内里是否还被归为人类, 太宰治并不清楚。
但这份力量确实让他在这片扭曲一切的精神空间开辟出了一条路。
他意识到自己会见到不一样的东西。
随着时间点的变化,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风暴中记忆最清晰的一点。
青年模样的神前悠月与陌生的红发青年坐在沙发椅上,对着一本刚拆封的《新美味菜谱大全》愁眉苦脸。
短暂的几天相处时间,太宰治从没见过神前悠月做饭。
看到这幅场景,他了解到了神前悠月的厨艺水平。
沙发温馨的配色与他们的发色和瞳色交织在一起,构成记忆一角最温暖明亮的碎片。
它和其他明亮的记忆碎片挤在一角,每一点光亮都有熟悉或陌生的面庞点缀其中。
在充斥着纷杂无序的暴风重压下,那星星点点的明亮色彩尤为亮眼。
是深暗长夜中闪闪发亮的萤火群星。
太宰治离风暴中心越来越近,感官也越发飘渺。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从梦中醒来那一刻,周围的风声停止了。
暴风的中心,是死一样的寂静。
周围的背景一片模糊,形形色-色的人看不清面孔。
“太宰治”似乎站在很远的高层建筑上去看位于记忆中心的那个人。
青年模样的神前悠月一手揽住某个人,一手举起造型袖珍的手木仓,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他头颅低垂,嘴型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因为什么都听不见,距离较远的太宰治努力分辨出了被神前悠月揽进怀里的人——浅金色的短发,蓝色的裙角。
是今天不请自来的麻烦家伙啊。
然后……
“砰——”
太宰治猛然睁开眼。
像是被人从洗衣机里拖出来,脑中还残留着没排干净的水,耳边是悠长的嗡鸣。
巨大的空缺感尚弥漫心头,跟人从梦中醒来后短暂的情绪失控没有区别。
被他人强制干涉的清醒梦里到处弥漫着混乱无序,像是沾染了某种能够轻易让人失去理智的疯狂物质。
即便是醒来,理智重新归拢后,生理上延迟一步的心悸仍未消退。
太宰治环顾四周。
房间除他外空无一人。
门维持着从内上锁的状态,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窗外,被白色薄纱窗帘遮挡的景观树枝上,探头探脑的乌鸦跟昨天一样,依旧将目光放在这里。
太宰治从床上爬起来,缜密的天才大脑高速运作,将所有真假难辨的情报整合。
他目光微沉,在极短时间内分析出了大致说得过去的因果。
原来如此。
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未来。
而是以特殊形式呈现给他的过去。
现在这里,是他的二周目。
或是神前悠月、还是那个金发的二周目。
被某些因素影响,从一开始就改变了命运的崭新可能性。
他们偏移到了一条未知的时间线上。
神前悠月的死亡,更像是一把开启二周目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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