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制禁学?”陈乐山不解:“充实仓廪之事,怎么会是禁学?”
“公子所看的书,在梁师范那里所学的经典,只怕对此事没有谈及。”
李玉想了会:“其实农商之事,虽然是禁学,这百余年来,也已经没人真的去计较了,只是在朝堂之中,还是不能提及的。”
他对青北王道:“太子在安南道,研发制作巨船和强弩之事,大王应该也是有所耳闻。”
青北王不解:“不是说是谣言吗?父皇也出面斥责了。”
李玉轻声说:“安南道说是太子管辖,实则……”
他并没有说完,安南道乃是帝国粮仓,水道纵横,水军强横,数十年以来从未被异族所扰,自从三王之乱以后,向来是皇帝亲管,所谓太子管辖,只不过是个名义。
李玉的意思就是说,只怕巨船强弩之事,不见得是谣言,而且是皇帝亲自搞出来的。
“即便如此,如果师范推动农商,只怕朝堂之上,也会干预。”青北王皱眉。
陈乐山听到两人的议论,大为惊讶:“你们的意思,要推动农商,师范们会有阻力,不敢去推动吗?”
青北王摇手:“那倒未必,师范自成一家,父皇多有照拂,可并不理会朝堂义理之争,否则哪会有师范获得朝廷支持的事情呢?”
“只是,你若是提出,就不知道师范们是不是一定听从。”
李玉显得兴趣很浓:
“我听说师范在乡野,与小民朝夕相处,因不忍小民生活困顿,对农田之事也多有相助,如果再扬起公子的大旗,只提助农,不提改农,应该是会有所响应的。”
陈乐山很是奇怪:“农业乃是帝国根本,怎么会不重视农业呢?”
李玉解释道:“并非是不重视农业,只是千年以来,儒学独崇,百家尽废,古礼古制不得擅改,此乃规制的根本,所以你所说的技艺,自此不能更新。”
李玉接着笑起来:“不想提出要改变的,恰恰是你这儒家山主。”
青北王也笑了:“儒门独尊千余年,近百年来,朝堂之下多有异议,朝堂之上依然死水一坛。当年你的大师范爷爷,正是有此意,才会退隐啊,不想今日有你继承他的衣钵。”
“哦?没人跟我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你自然不知道,知道的人已经不多,关键是大师范的《国民策》未成稿,就被焚毁,实为可惜啊!”
陈乐山觉得自己貌似又掉坑里了,敢情这是一个儒家独尊到了极致,以至于百家消亡的世界啊,历史的发展在这里,居然是停滞了。
他思忖片刻,断然说道:
“儒家义理的根本,在于仁和义,兼顾六艺。圣人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以规制法古,是为篡改经义。”
虽是少年,但他这身份太特殊,此刻说出这些话来,比当年陈静,犹更为甚,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做声。
陈乐山意犹未尽: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天下之人生生不息,而天下之食岁岁无余,此所以国之不国,民之不民。”
这句话说的是人口增长与生产方式之间的不匹配,导致民众生存不下去,那么就会叛乱四起,民会成为贼寇,国家也将颠覆。
这种后世总结的观念,比仓廪实而知礼仪,说得更加透彻,更加冷酷。
萧敬然有些大惊失色:
“乐山,你这话这里说说就好,万万不可外传啊!聚贤殿的圣典,可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到时候,只怕我皇妹也救不得你。”
李玉见陈乐山似乎有些茫然,就跟他解释:
“聚贤殿乃是我大汉国家书院,保存有一本圣典,由主事易成海保管。这个圣典为数千年儒家家学所滋养,已经是神异之物。圣典中对社稷民生,无所不及,详述方法,是为规制。”
“但凡违背规制之人,必被圣典所惩,死状甚惨,天道不可违。”
陈乐山听了更是不解:
“竟有如此神异之事?那方才二位可不是提到巨船强弩?那是怎么研发出来的呢?”
李玉却问道:“我听说你曾入宗师境,那你可知道外道的说法?”
“外道?你是说那种变化成野兽的模样?”
陈乐山详细讲述了遇到刺杀之时,两个九级高手的诡异手段。
李玉似乎也不甚了然,但是还是点点头:
“大抵是这样的,总之这百年来,圣典只怕是出了什么状况,世间也是多了些外道旁门,私下违背规制,未被惩戒的事情,也略有传言。”
“但是,只要是聚贤殿所传书指出的,也还是被一一惩戒,此事还是不甚明了。”
“总之,如果你公开说出恢复儒家真意,只怕易成海不相容,却是要说你篡儒了。”
陈乐山闻言,一时难以理解,但是他本就另有想法:
“这也无妨,我本无心前往帝都做官,去与他们这些腐儒做什么争执,我意行走天下,扶助工商。”
他停顿一会:
“只是,从这几日来看,我虽无心,人却有意,只怕我孤身行走,没个保障。”
李玉看看萧敬然,没有接话,后者见状想想才说:
“光是此事也并不难,我可挑选军中好手,给你做护卫。”
不等陈乐山说话,李玉已经摇头:
“陈山主的作为,与西北军靠得太紧,有害无益。”
萧敬然有些不服,却没有反驳,听李玉继续说:
“如果陈山主可以立下军功,请爵封侯,君上势必会应允的,届时,可有亲兵队伴身,在这大汉之内,配合军阵自然无虞。”
萧敬然和陈乐山眼睛都是一亮。
“只是虽有小军镇和小孤山之功,却还是不够啊。”
两人心道,这个李玉,说话老是大喘气,习惯可不好。
陈乐山心想,如果有亲兵队,那自己可真的是哪里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