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
李玉在镇兰城中,推开围着他的将官,焦躁地踱步,他声嘶力竭地喝问:
“西卫城回话了没有?”
部下冲进来:“报!东卫城已回话:一切正常!西卫城尚未回话!”
盯着西北大地图,李玉的手指从北方划过山谷,滑到镇兰城,又在西卫城划过,迟疑了一会,他手指颤抖着从镇兰城的南方,帝国的腹地,向北划到镇兰城。
李玉颤抖地说:“军粮。。。是不是又延误了?”
督粮官回答:“是的,大人,南方水灾严重,导致军粮反复延迟,军中已不足一月,昨日又派出三千人去催粮了。”
“最近一共派出了多少军队?”
督粮官回答:“前面派了两次,一共七千人。”
李玉只是再次证实一下,他记得很清楚,接粮走了七千人,奉命平乱南下四千轻骑兵,五千步兵,青北王带走六千轻骑,镇兰城中还剩下两万三千步兵,五千重骑兵。
这个计算如此简单,而这个结果如此可怕。
他冲到重骑兵统领面前,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统领的领甲,面部狰狞,青筋直冒:
“我命令你,马上全军出击,一刻不停向小军镇方向冲锋,你给我听清楚,我不是要你加快行军,我要求你一人四马,放弃马甲,什么也不要带,半具甲冲锋,一路向西南小军镇冲锋,你听懂了没有!!”
比他高一个头的重骑兵统领,被他的激烈态度逼迫着,只能不断点头。
李玉放开他,双手按在地图上,喘息着:
“你会遇到阻击,你会遇到大队人马阻击的,一定会的,不要恋战。用一千骑冲开口子,其他人马放弃攻击,直接冲过去,一定要冲过去,不要停留。一面行军,一面派出小队搜索四周,尤其是这里!”
他指着地图上一处小孤山:
“这里,极可能在这里,不,一定在这里!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和大都督汇合,汇合之后,改为步战,留一千军马以备不时之需,其他马全部充做军粮,坚守小孤山。十日!十日之后我未到,就向南突围,你告诉大都督,就说我说的:不要回镇兰城!不要回来!听到没有!?”
他敲打着桌面:”你给我快去,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想,不惜一切代价!就向这个小孤山冲锋,大都督的性命就交在你的手里了!”
他一脚踢翻面色仓皇,跪在地上准备接军令的统领:“要个屁的军令,你就准备给大都督死在他前面就行了!”
统领在地上爬起来,奔出去,口中喊着:“长史放心,我去了。”
一名将军阴恻恻地说:“李长史,李大人,没有虎符军令,调动五千重骑兵,下如此乱命,这么长途冲锋,闻所未闻,此后我西北军哪还有重骑兵可用呢?”
一语既出,其余将官,神色紧张,彼此戒备起来。
兵变,已露狰狞!或许片刻之后,这里却不知道还能站着几人,又是哪几人?
调动军队必须有虎符军令,但是虎符向来是追随主将。因此青北王到哪里,虎符就到哪里。
此刻的镇兰城,青北王带着亲兵离去,哪里还有什么虎符,又哪里还能下达调动军队的军令呢?
重骑兵统领,是青北王的家将,和李长史一样长期跟随青北王。青北王不在,自然是李玉说什么就听什么的。
何况李玉断定青北王有危险,青北王嫡系却是极其信任李玉的,军令什么的哪里还在乎。
而重骑兵乃是军中重器,自然是交给最放心的人。
既然有最放心的人,那自然也就有不放心的人。
李长史直起身,背对着这些将官,深吸一口气。
落尘道长从军帐后的一张椅子上,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站起来。
向来有个说法:在李玉的眼中,阴谋如雪,一眼即化。
固然有鬼神难测的智谋,但是他,并不是没有弱点,他的弱点是青北王,青北王的弱点却是萧薇薇。
青北王遇到皇妹有危险的时候,是劝不住的,也是不能劝的。
所以即便李玉察觉了端倪,那又如何呢?
安平公主挂念陈乐山,青北王挂念安平公主,李玉挂念青北王。。。
所以,这次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直指人心。
阳谋,是无解的!
李玉缓缓转过身,气息平缓下来,好整以暇地扫视众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大都督帐下,难道就没有忠直诚孝的勇士了吗?”
众人不解,且听他下句说什么,都仔细观察李玉的神色,突然感觉眼前都是一暗,视觉居然消失。
一瞬间恢复视觉后,一截剑尖,从刚才说话的将军胸口,露出头,他旋即倒地。
本应站在堂外的一名侍卫,不知何时出现在众将后面,穿戴着士卒衣着的男子插剑入鞘,拱手为礼:
“那自然是有的!长史大人。”
众将官愕然地看着这个不知哪里出来的小兵,骇然。
早就有所传闻,说李长史手下,有一批隐蔽的死士,看来还是真有其事,只是居然以如此面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而且方才怎么视觉消失了?李玉不是不会武吗?众将一时六神不守。
李玉仰头面色狂傲:“诸位久经战阵,可有教我?”
众将官齐行军礼:“但凭长史差遣!”
李玉这才点点头,双手一拍,另四名士卒走了进来。当着众将的面,李玉一一下令。
一人带一个小队,一个前往东卫城,持李玉手书,领兵五千,救援公主,并请主将来议事;
另一小队向中京城出发送信求援。第三小队向北沿呼兰山谷,探查军情。
最后一个小队,向东送信夫子城请调援军。
然后一一安排将官,封闭城门,排兵守城,分派辎重粮草等一应杂事,竟是要死守镇兰城。
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