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鸿把画放在桌上,出去了。
但他并未看见最后一页,在彩云飘荡的蓝天下,绿油油的大片稻田里。
在曾经蜿蜒的小河处,两岸的村民和谐共处,家家户户都换了新房,也扩建好了道路。
远处是山上,牛羊恣意地吃着草,微风徐徐地吹,一座小桥上驾起了一道彩虹……
而山丘上的高塔耸立着,不远处又一排排林立的房檐,像极了无锡的凤起书院。
这幅画……跟京城任何一个景象都没有关系。
却会让熟悉的人看见它时,立即就会想到无锡凤起书院那片土地。
裴善其实早就做了决定了,在看遍京城的繁华后,他最终要落脚的地方,就是无锡。
王秀晚上回来时,才翻到最后一页。
她的手细细地描绘着画上的景象,嘴角勾勒起一丝温暖的笑容。
她把画拿给陆云鸿看,说道:“其实不用我们安排,他自己早就做了决定了。”
陆云鸿看见了,这幅画跟之前的所有画都不同,它更温暖,更明媚,更富有生机。
似乎昭示着画画人的心里,有着一处最为温暖明媚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不言而喻。
陆云鸿合上画册,叹着气道:“他做什么都可以,做官有点委屈了。”
王秀道:“没有委屈的,世人追名逐利,他做了官,身居高位,墨宝自然就价值千金,别人就会好好珍惜。”
“我就是希望,他所有墨宝都可以留到后世,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
有他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在大燕的历史上,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陆云鸿抱着王秀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后世根本看不到呢?”
“也不会有我们这一段历史?”
王秀肯定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会消失,我坚信他们一定可以看得到的。”
“包括你也是一样的,陆首辅。”
陆云鸿叹着气道:“以后未必还是,说不定是糟老头子。”
王秀笑着道:“糟老头子也好,是我一个人糟老头子。”
陆云鸿笑着道:“你现在不嫌弃我了?”
王秀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陆云鸿回想着,没想起来。
但他记得是有的,便肯定道:“反正是有的。”
王秀笑着道:“证据呢?”
陆云鸿想了想道:“你把糟老头子挂在嘴边了,还不是嫌弃?”
“你形容裴善的时候,用的可是惊才绝艳呢!”
王秀道:“那你就是力挽狂澜的治世能臣。
“如何,满意了吗?”
陆云鸿摇了摇头:“没有惊才绝艳那么好听。”
王秀:“……”
“你还睡不睡了?”
“不睡起开。”
陆云鸿愤愤地道:“要不是知道你惜才,我早就把裴善流放三千里外去了。”
王秀道:“吓唬我?”
“说得你不惜才是的,别装了,裴善的画更有灵性不错,你的画气势磅礴,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当年要不是你也
看中裴善的才华,你会同意我留下?”
“装,你使劲装!”
陆云鸿原本是生气的,也被她说笑了。
当年啊……
当年还能听见她的心声,顺势而为罢了。
只是孤独过一世,知道天才都是不易的,所以才一路提携着裴善,希望他可以自己闯出来。
现在事实如此,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唯一的不足,裴善的性格好像没有改变多少,并没有因为拜他为师就变得更为锐利,最多就是少了一股倔强,看着比从前顺眼多了。
陆云鸿搂着王秀道:“你还是很了解我的。”
“那我和裴善,你觉得谁跟更厉害一点?”
王秀道:“治世的话,肯定是你。”
“字画上的造诣,肯定是裴善。”
“而且你修身养性,是磨砺性情。”
“裴善是修心,磨砺心境。”
“他可以创造出一个,没有恶意的世界,让人身临其境。”
陆云鸿不服,说道:“我也可以。”
王秀道:“当然可以,你造一个出来,我们两个进去继续厮杀!”
“哈哈哈哈哈……”陆云鸿大笑。
他发现阿秀总是一针见血,而且还能说到他心里最为满意的位置,一击即中。
这要换个人来说,他都会不为所动,甚至于表现出不屑,让人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可阿秀手的,他一个字都绷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