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心里的想法难以持续,因为当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光影幻化无穷,她一时间愣住了。
彼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夜景中的灯光轻而易举就闯入了眼帘。
那是由无数个花灯组成的一条长道,蜿蜒而上,四周已是歌声袅袅,余音绕梁。
她们一行人往前去,陆云媛和陆云珠最先按捺不住,从那架子上寻了自己喜欢的花灯,提着就闯进了那好似仙境一般的花灯里。
杨夫人和几个儿媳也是愣住,那场景太大了,不是一个草庐,不是一条长道,它就像是照亮了京城的半个夜空,仿佛一座她们从未见过的灯火城,奇异辉煌。
带路的丫鬟们带着她们各自去选灯,那是足足摆了两个高架子,左右两边都是。还有人站在上面,若是有看中的,他们便可以从高处取了,递下来。
两边花灯繁多,颜色不一,样式不一,大小不一,高高挂着,相交辉映,耀眼至极。
王秀站在路中间,不知要往左还是往右。
这时,陆云鸿提着一个大红色的鲤鱼花灯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地陪她站着。
他在等她发现,然后他们一起进去逛逛,走走。
可他才走过去,王秀便一把握住他的手道:“陆云鸿,这些都是你叫人做的?”
陆云鸿得意的嘴角微抿着,颇有些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王秀嘴上道:“娘和嫂嫂他们都走了,不是你还有谁?”
心里却想,你那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好像怕惊扰我一样。不过却按捺不住,多少透露出一丝丝的愉悦,我怎么会不知呢?
陆云鸿只觉呼吸微滞,仿佛饮下的酒把五脏六腑都熏暖了,却不知怎么散了那股烈性,一时间柔肠百结,婉转千回都没能寻到一条出路,倒像把自己憋得不行了,连胸口都烫了起来。
他握住王秀的手,滚动的喉结压下一丝哽咽,说道:“是的,元宵节不是没出去逛吗?我现在给你补上!”
王秀望着陆云鸿云淡风轻的脸,好像这些是微不足道的。
不过她还是看到他湿润的目光,心情也跟着动荡起来。
她道:“就这样惊鸿一瞥就已经很震撼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说你宠妻无度,搅扰百姓。”
陆云鸿看到她虽然满足,脸上却为他担心着,顿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道:“傻瓜,我又不入仕,怕人家说我什么?”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握住了王秀的手,十指紧扣。
王秀跟着他的步伐,心思却渐渐飞远。
“不想入仕”,这是他第几次说了?她心里涌上一丝不安,就好像亲眼看见一件事情画上了句话,但总感觉还有变故似的。
历史上那个雷厉风行,权霸朝堂的陆首辅,真的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吗?
陆云鸿听见她的心声,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随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走吧。”
王秀被他带着,缓慢走入了那个宛如幻境一般的灯火中。
高高的许愿树,红红的灯笼挂满枝头,上面系着祈愿牌,王家的女眷们争相要写平安愿。
那座闪闪发光的石桥,走上前去,才知道原来燃着低低矮矮的光,像萤火一样,不过火焰并不灼人,热感极低。
前面那亮着辉煌的灯光,好似皇宫一般的殿宇,走近了看,才知道竟然是一座戏楼。
戏楼四面都可以看,台下包间宛如画舫,因为四周引了活水进来,又有着幽幽河道。
入眼各处,花灯争奇斗艳,戏楼锣鼓喧天,很快唱了起来。
陆云鸿道:“陆家的宅院太小了,我本想扩建一下,不过想着我们住了不了那么多的房子,不如就叫他们造了个戏园,以后你想听戏就来这里,或者你想排戏也行,横竖他们都听你的。”
王秀看着中间那戏楼,万千灯火齐集一处,人间盛世,星辉不及。
她问道:“那戏楼叫什么?”
陆云鸿道:“浮生一梦。”说着,目光微微一暗。
王秀想,一出戏就可能是别人的一生,这个名字取得倒还不错。
她听见那边已经开唱,是她没听过的,便又问道:“今天第一出点的什么戏?”
陆云鸿道:“应该是戏班子的拿手戏,好像叫《还魂》。”
王秀收回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陆云鸿。
“我们回家,你让他们唱还魂?”
陆云鸿绷不住笑,连忙解释道:“戏班子是临时找的,他们就只有这一出戏拿手。以后你排新戏吧,写了本子,叫他们排给你看。”夜空中偶尔还燃着烟花,“咻”的一声后,璀璨耀眼。陆云鸿的目光亮了一下,余光看向戏楼时,却又渐渐地暗了下去。
王秀不察,挽着陆云鸿的胳膊,轻叹道:“美是美,就怕太美了,像梦一样。”
陆云鸿拍了拍她的手,从容道:“不会的,京城很大,比你想象的要大。这点动静,还不如皇宫巡城营的侍卫出来宵禁呢。你若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王秀道:“去哪儿看啊?”
陆云鸿道:“戏楼东边有六层小楼,叫摘星楼,我们上去看看。”
说着,指给王秀看。
四处莹亮如白昼,只有那摘星小楼,暗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王秀问道:“那里怎么黑漆漆的?”
陆云鸿解释道:“那以后就是我们陆家的暗哨据点了,夜里不能点灯。”
王秀见他果然还是警惕的,便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陆云鸿跟着笑道:“现在是不怕,不过以防万一。”
谁叫他现在有了娇妻呢,纵然他不怕生死,也怕她会受人欺负,自然要万事筹备周全的。
夫妻二人缓缓走去,等上了楼,那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了。
因为热闹都在脚下,远处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