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元帝服下孙院使研磨来的药粉,很快便醒了过来。
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惦记边关的战事,紧紧地握住太子的手道:“曹家……曹家……”
太子连忙道:“父皇放心,消息并未外传,曹家暂时还不知道。”
顺元帝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惠贵嫔的宫里。想到惠贵嫔的来历,顺元帝多少有点心虚,目光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知晓皇上心思的李德福连忙上前解释道:“皇上突然昏厥,孙院使说皇上不及时醒过来就危险了,太子殿下便让孙院使临时用了王娘子进献的方子,惠贵嫔娘娘担心有损皇上的龙体,便和太子起了争执。”
说着,暗暗瞅了一眼太子,见太子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壮着胆子继续道:“太子殿下因忧心皇上的龙体,便先请惠嫔娘娘去了偏殿。”
说完,微微松了口气。
而从头到尾,太子都面无表情,好像对这个惠贵嫔一点兴趣都没有。
顺元帝轻咳一声,淡淡道:“妇道人家,她懂什么?”
“太子先回去吧,朕会训斥她的。”
太子顺势告退,走了几步以后,想了想还是退回来道:“边关战事一出,朝堂少不得要有动荡,眼下父皇身体欠安,儿子愿请兵出战。”
顺元帝闻言,宽慰地笑了笑道:“还用不着你冲锋陷阵,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太子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当即便走了。
孙院使上前请脉,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
顺元帝挣扎着要起来,孙院使和李德福连忙搀扶着,给他垫了一个靠枕。
顺元帝道:“朕嘴里还一股药味呢,不过气息顺畅了许多。”
孙院使连忙解释道:“皇上的病起得急,微臣用的是药材研磨成粉,还未来得及煎汤。”
顺元帝也想起来了,当时自己突然就昏厥过去,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孙院使怎么会有对策?
好在有王秀进献上来的方子。
王文柏这个女儿,先是救下他的女儿,儿子,现如今又是他。
当初她跟着陆家去无锡,本以为心里会多少有点怨,谁知道办官学,编医书,献良方,她一样都没有落下。
这有用的人,去哪里都有用,去哪里都能让看人家她的好。
顺元帝心里熨帖,温和道:“拿方子给朕看看。”
孙院使连忙拿出来,正是那本医书,不过封壳都快翻坏了。
顺元帝目光微微凝滞,许是没有想到。
孙院使窘迫道:“一应药材微臣都是查过的,因此翻得勤了些。书中的方子里绝无害命之药,所以微臣才斗胆,将这化瘀方用在了皇上的身上。”
顺元帝道:“朕不是蠢人,急症方本就是急症时所用,既然是急症,你们上哪里去给朕找一个同病症的人来试药?”
“今夜是太子受了委屈,朕会补偿他的。”
这是绝不疑心太子的意思,李德福和孙院使心里稍安,刚刚那种情况,若是没有太子担着,他们也不敢贸然给皇上用药。
孙院使离开后,顺元帝让李德福把惠贵嫔放出来。
回到寝殿的惠贵嫔泪流满面,双眼红肿,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却显得肝肠寸断。
顺元帝看她这副样子,不免就想到自己的发妻,那个曾经一脸欢颜的姑娘,最终也是这副样子,哭得那样不舍地离开人世。
他叹了口气,朝惠贵嫔招了招手。
惠贵嫔就扑到床边,将一张小脸送到顺元帝的手中,难过地哭了起来。
顺元帝道:“朕没事,别哭了。”
惠贵嫔抬起头,梨花带雨道:“臣妾是想告诉皇上,您若真的醒不过来,臣妾绝不独活。”
顺元帝笑了:“那感情好,我们一起上路。”
惠贵嫔哭得更伤心了。顺元帝抽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听说你和太子起了争执?”
惠贵嫔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紧紧地握住顺元帝的手,连忙解释道:“那药方据说还没有人用过,臣妾只是担心……”
顺元帝淡淡道:“朕知道。”
说着,侧着头,钳制着惠贵嫔的下巴,迫使惠贵嫔看向他。
四目相对,顺元帝的眼睛漆黑深沉,像无边无际的深海,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惠贵嫔心里满是惊慌,虽然勉强接住了这个眼神,但她心跳如雷,知道自己是害怕的。
真是可笑,重活一世,明明带着他亲自赐死的记忆,那三尺白绫,毒酒,削铁如泥的匕首都还在眼前。她不选,却被几个太监押着勒断了脖子,想到她临死前那样的不甘和痛苦,那股要命的窒息感都掩盖不了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深深恐惧。
他的温柔都是表象,他的冷酷和血腥才是真实的,她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要装得比他更温柔,要做得比他更冷血,可怎么……好像还是被他钳住命脉一样,显得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惠贵嫔惴惴不安时,顺元帝接着道:“朕只是想告诉你,别说太子不会谋反,就算他想,朕也会选择成全他的。”
惠贵嫔惊讶地望着他,嘴角微张着,不敢置信。
可顺元帝却捏着她的脸颊,笑了笑道:“瑶儿,你也会支持朕的吧?”
惠贵嫔知道他又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连忙附和着道:“那是当然。”
顺元帝欣慰道:“真好,你越来越乖了。”
后面这一句,让惠贵嫔心里一惊,背脊阵阵发寒。
因为她不知道顺元帝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还是对那个已经死了的皇后姜凌瑶说的。
……
长公主是第二天一大早入宫的,因为太担心,她连公主大衫都没有穿,穿着常服就去见顺元帝了。
顺元帝一大早召集众臣商议对策,还抽空见了女儿一面。
长公主见他精神不错,身板也硬朗,当即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