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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PM.
实验楼里很凌乱, 推开门时地上摆着一个乐高拼成的简易模型,容昳正坐在一个空置的实验台边恭候。
“为什么这么早?”梁近微转身关上了门。
“……”
“6:43。”
容昳清亮的眼眸弯了一下,似乎在对他笑, 但很快消失。梁近微微笑起来, 走了过去看他屏幕。
他的代码一行一行写的很优美, 和自己的风格是两种极端。
假若容昳当程序员一定是很出色的,而梁近微则属于他写的代码除了他没人能看懂但依旧能成功运作的随意的艺术家行为。
让他太轻松就达成了目的, 是否会不珍惜, 梁近微后来有些纠结。或许他该让自己看起来高贵一点, 矜持一些。但代入容昳的视角来看当时被接受显然更令他振奋, 至于容昳的目的自然是等他完成了这份‘意义重大的活动’后就会揭晓。
他的目光中, 容昳纤细的手指在衣兜里抓着什么, 发出塑料的动静。
?
“有没有吃晚餐?饿了就吃一点。”容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巧克力放在桌子上, 榛子味, 带葡萄干的,蔓越莓的,总之,甜度很超标。
“……”
梁近微盯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婉转拒绝的话变成了一口答应,“谢谢, 很喜欢。”
他拿了一只,剥开, 放进嘴里品尝。
很甜很甜的味道,和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男生很不相符, 除了他泛着红的耳朵尖儿之外很难找到和‘甜’相近的地方以外, 大概就是昨天那句相当轻柔的‘哥’和亲昵的爱称了。
“堂姐在跟导师开组会, 我们先准备着好吗。”
容昳目光闪闪发亮。
浅色的格子衫下是瘦削的手腕和白皙的骨骼结构, 微微凸起,他把一沓资料递了过去。
梁近微翻看了一下,放在一边,坐在了容昳旁边的那张实验台上。
他拿出笔记本,打开,又继续翻动资料,越看越不可思议——容昳现在是19岁没错吧,但19岁的小朋友真的能看懂这些?或许他的未婚夫容昳本就是个高智商天才也不一定,抱着这种想法,梁近微不由哑然失笑。
白色的小苹果标志亮起来,他坐在座位上,按着资料上的介绍打开word润色那份不久前起草的简略企划书。
越写他越是难以想象大一学生完成这类东西的可能,看了又看,某种猜测一闪而过,对容昳道:“需要我帮你写代码吗?”
“不用。”
“为什么?”
“我有强迫症不能忍受不规范的行文。”
“……”
梁近微的表情登时有点失控。正所谓代码不规范,同事两行泪,他能理解,但从他进门以后容昳仿佛又变回了冷冰冰的工作狂,以至于他想听到的语气温柔的‘哥’亦或是爱称都只在想象里回荡。
既然如此,还是好好工作吧,多一个陌生领域的重大项目对他也是一种挑战。
期间容昳的堂姐依旧被导师带去分派任务了,没能来实验室,但另一个师兄则受了嘱托过来看他们。
“小容?”
容昳转过半张脸。
发现他对待别人更加冷漠这个事实令梁近微的心结一点点抚平了,甚至有了一点隐晦的优越感。
师兄一看就是个老油条,已经很懂得如何在严肃的工作场合摸鱼了。
他笑着去摸容昳的脑袋却被躲开后,不请自来地坐在容昳的旁边,打开笔记本,先是戴上耳机听歌,又摇头晃脑地跟着哼起来。
最后才打开了一张图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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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工作后,外面又是一场雨。
和他共处一室的感觉,倍感煎熬,实验室密闭的空间里甚至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容昳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从梁近微轮廓清瘦的脸上移开而不是一直盯着看。
雨点往下落,砸在地面上。
“一起?”
执着伞的人问。
通往山下的道路在迷蒙的雨水里瞧不清,今夜的降雨,突如其来。
梁近微在黑色的伞下侧眸看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微垂,很快收回目光。
他肩上挎着黑色背包,一只白皙骨感的手撑着伞,清冽的眼底却很安静,叫人看不明白他的态度。
容昳抬着头,问:“要不要吃夜宵。”
梁近微低着线条流畅的下颌,拒绝了,说:“下雨了,还是先回宿舍。”
他看一眼旁边一位同样一起参与项目的师兄,神色不明,又收回目光,跟容昳轻声说:“我有事,先送你回去。”
容昳心脏一阵狂跳,想,上次是递伞给他,这次是送他回去了。
“我呢?”
师兄尴尬地站在一边,跟梁近微解释:“我是跟他一起的......那个,能不能也送送我?”
梁近微没答话,拨出一个电话,片刻,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司机撑着伞下来,无声看着他们。
梁近微手指轻轻抵了一下容昳的肩,示意他跟着往前,容昳茫然地跟着他走,风夹着雨水的潮气吹乱了他干净的衣角。
他缩了缩,脸颊微热,肩上他手指的轻微触感好似一直停了下来。
有一点凉。
伞撑在他头顶,梁近微站在那儿,看着他。
容昳矮身钻进车里,方才探出屋檐,不慎淋湿了雨,冷白的脖颈儿上满是雨水,顺着一路往下滑,掉入衬衣干净的领子里。
“咳,我能不能蹭便车?”
师兄问。
梁近微又撑着师兄,把他也送了上去。
“谢谢。”
师兄轻咳一声,问:“你也上来?”
梁近微无言。
容昳看一眼窗外,那人没有上车,他就撑伞站在雨里。
豆大的雨点打在伞布上,飞落,被灯光照耀,发亮。一阵冷风吹,他取出一叠文件,漆黑的眼睛闪着月色一样的微光。
冷白的手翻开一页。
灰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