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右手扣住她的手腕, 将之举过头顶,骨头和骨头挤压碰撞,甚至能听到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的面颊则深埋在少女颈畔, 如渴饮溪水的牡鹿。
雾枝子能够感受到他冰冷的发丝蹭过自己耳尖, 能够感受到直哉鼻尖喷薄而出的热汽,感受得到、他尖锐的犬齿正悬停在自己后颈的肌肤上,而后,在下一刻, 毫不留情地将之嵌入其中……
——禅院直哉将她按在地上, 低头一口咬在了肩上。
这一口咬得也忒狠了!
黑发少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仿佛箭矢般尖锐的痛楚把她牢牢钉在原地,从被洞穿的肩际、一瞬间便传遍四肢百骸,
她被举过头顶的手指,疼得顿时蜷曲起来, 身体紧绷不能动。
“同情的眼泪”也再无法被眼眶挽留,不争气地哗啦啦直往下淌。
肯定出血了!!
呜啊——属狗的吧!咒灵粗口!咒灵粗口!
跪在地上的小腿在抽筋, 双膝也全湿透了, 深入骨髓般的寒冷令下半边身体几乎麻木, 比痛还痛, 然而比疼痛更深切的……却是意识到禅院直哉对自己做了什么过后, 一阵油然而生的屈辱与不甘。
禅院直哉!
这狗发的什么疯啊!他怎么敢啊!!
雾枝子咬着后槽牙。
明明从来都只有她咬别人的份!敢咬她的人,这世上还没诞生呢!
·
……到底发生什么了?
家庭暴力?
迄今为止的模拟, 都很正常才对啊!
她除了不听人话,天天跟他作对, 不把他当哥哥看,和亿点寻死的小癖好……明明就连寻死也经常被他打断!除此以外, 也没有对直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直哉在找她麻烦呀?
现在还要无缘无故咬自己一口,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实在想不明白直哉之所以这样做的缘由, 咒灵又惊又怒。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即使想要大声骂街,嘴巴也像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直哉的咒力还在影响着她。
等到金发青年抬头,终于肯松嘴,雾枝子没来得及松口气,手上又传来一阵大力。
在啃了她一口过后,直哉又不容置喙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
发软的双腿根本无法支撑站立,金发青年就伸手揽住她的腰,半拉半抱般帮她直起身 、牵着她走到神龛前。
这一次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如同被捕食者叼住后颈的食草动物。
雾枝子发丝凌乱,裙摆全都湿透了,她半依靠在直哉怀里,因温度流失,身体止不住地发着抖。
在直哉朝她伸出手时,咒灵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掌心朝外地挡在脸前,她颔首闭眸,宛如惊弓之鸟般缩了缩脖子。
——她怕直哉发疯又要打她。
打别的地方没关系,打脸绝对不行……
然而在等了几息过后,雾枝子只是感到自己的头发被碰了几下。
青年只是伸手,帮她扶正了鬓边歪斜着的珍珠发带。
……
黑发少女睫毛颤动,她从指缝中露出一只湿漉漉的眼睛,在那其中,倒映出了直哉面无表情的脸。
脑子里,突兀地涌现出了属于“法子”的记忆。
——在法子印象当中,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人渣哥哥的脸上的表情变化少了,逐渐只剩下笑容。
阴险的笑容、得逞的笑容、嘲讽的笑容,有时候他明明生气,嘴角也带着一丝微笑的弧度,给人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
——因为渣哥是个很爱面子、很爱装杯的人,大男子主义极强,他宁愿笑得露出20颗大白牙,也不愿意露出震惊、气愤等的弱势表情。
尤其是在法子面前。
有时候他已经非常生气了,气得眼睛里都是血丝,却依旧扯起了嘴角。
现在直哉却不笑了。
就好像回到了一周目,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午后,六岁的直哉站在门外俯瞰过来,他秀美的脸上浸没在阴影的海洋里,冷漠地傲视着脚底的妹妹。
如今,十八岁的直哉站在祠堂前,那张逆光的脸同样的冷漠,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俯视着自己怀里的妹妹。
于两人之间,漫漫十二年的时光,忽而在这一刻加速了流动。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地步的?」
寂静寒冷的冬日庭院中。
几代家族的牌位陈列于祠堂下,距离这对怪异的兄妹仅仅一步之遥。
飞雪无言飘落,根本没有要变小的趋势。
垃圾话模式像是被关闭了,一言不发的直哉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恐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妹妹惊恐的注视下,兄长伸手,一点点替少女捋平散乱的鬓发,他的手指穿行在少女冰凉如丝缎的檀发间,动作里有种固执而孤独的亲昵。
直至将最后一抹翘起的黑发抚平,又像是要替妹妹遮挡住落雪似的,哥哥将滑落在肩上的披衣、重新拢起在她头上,并扯平了每一寸折痕。
看上去如此温馨的一幕,如果不是那箍在雾枝子下巴上、用于固定的手,力气大得令咒灵感到自己的下巴骨头几乎要被他捏碎的话……
无法动弹……
就像被任意打扮妆点的人偶一般。
男女之间的差异在此刻被放大到极致。
无论是体型、力气,方方面面,全都被碾压……
被蹭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一点点小小的触碰也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假使清楚这里只不过虚假的模拟世界,但这种仿佛落入敌人手中的失控感,着实也太真切了,令人发自灵魂地感到恐惧,她失焦的瞳孔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眼泪无知无觉地滚落,身体一时冷得打颤,一时又热得渗出细汗。
这是在干什么…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