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找你的时候,雪已经快要停了。
天气没有放晴,依旧有些阴沉,天空的颜色像是白色颜料里加进到蓝色颜料里,有些雾蒙蒙的,远处铅灰色的建筑还眠睡在冬天的梦里。
杂木林上挂满了冰花,只在积雪里能看到些许春天的绿色。
再过11年,一部名为《情书》的电影于影院上映,以清新感人的故事和明快唯美的影像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关于“无常、告别、怀念”的人生话题,在以后许多年,也被电影人不断地讨论与解读。
电影的开头,女主角就是走在这样一望无际的北海道的雪地里。
“秋,这里。”
隔着很远,你从树墩旁站起来喊他,因为雪会吸收声音。
男孩穿着厚厚的连帽防风夹克,走在被柏树夹着的小道上,听到声音,他就从帽檐的阴影下抬起一双黑蓝黑蓝的眼睛,露出的脸颊红彤彤的。
你陡然发觉,印象里,他的脸蛋好像总是有些红彤彤的,有时是被风吹的,有时是因为害羞。
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霞云显得他的皮肤更白,睫毛的阴影一根根落在眼底,有种清俊的秀美。
本来他的表情还有些臭屁,像才跟弟弟吵过架似的,但看到你时,眼睛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秋先是大步地走,然后就小跑起来,雪地靴在雪地上留下鞋印,那鞋印一路蔓延,最终停在了你跟前。
“坐。”你拍拍旁边的位置,把雪花拂去,让他好坐在自己旁边。
“来得好早。”
他把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快活得像是晒到太阳的小狗,从嘴巴里呼出一团白雾,“不打雪仗了,等会儿玩投接球吧,大洋回去拿手套了。”
“嗯,真难得,能见到他出来玩,”你坐下来,又把随身听的耳机分给他一只。
“打完投接球过后干什么?”
“嗯……滑雪?”秋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下午呢?”
“没想好呢,随便去哪里玩吧,好不容易下了这么大的雪。”
“五点之前要回家的。”
“嗯,我老妈也这么说。”
……
“嗯。”
你没再跟他讲话了。
随身听里的磁带已经咔嚓咔嚓转动起来。
悠扬的弦乐声里,黑发男孩在你身侧坐下来。
少女歌手满怀欣喜的声音开始唱了。
「もしもあしたが晴れならば(如果明天天气晴朗)
愛する人よ あの場所で(心爱的人啊 相约老地方)」
欢快的乐曲飘扬在身侧,向旷野流淌开去。
蓝天,白云,无声飘落的雪以及迎面而来的狂野的风,音乐之外,掩藏着令人不安的硫磺气味。
异样。
违和感。
哪里都感觉不对劲……
平静的清晨,你仰起头,自空中飞翔而过的雄鹰身上,出现了白色的一个点。
长久地盯着那个点,等你觉察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以一种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白点迅速向外扩散,从胸口到翎羽,老鹰被白光溶解了,或者说……被吞噬掉了。
那令眼睛刺痛得几欲涌出眼泪的白光,以老鹰为中心,像是把整个天空都遮盖住般,骤然向着四面八方辐射状迸射、蔓延开来。
一刹那,视线也被剥夺,耳边都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もしもあしたが雨ならば(如果明天雨花纷飞)
愛する人よ そばにいて(心爱的人啊 请伴我身旁。)」
世界依旧被刺眼的白光所笼罩,只有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的甜美歌声告诉你,时间并没有停止流动。
有什么东西从海的斜上方激射而出,突破空气阻力,越过树林和雪地,噼里啪啦满天星般散开,像烟花、又像骤雨,瞬间就将视野占满。
连眨眼的机会也不会有。
以轰隆一声巨响为起始点。
伴随着四溅的建筑物的残骸,连绵、仿佛雨点的轰鸣降临了——
犹如静水中被砸进数块巨石,又仿佛一艘航空母舰高速降落于上空,它庞大的身躯令底下的空气也化作危险的利刃,狂乱地四处遁走而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世界末日般的绝望之景,远处的村落,近处的杂木林,如同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瞬间碾压,而一齐发出了疼痛的悲鸣!
地面在震颤,坍塌的房屋碎片还来不及归于尘土,便被随后而至的飓风卷向空中,脱离了引力的束缚。
烟尘中,在这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里,你忽而清楚地听到了一声轻响,像是什么圆满的东西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缝——
此刻,你出奇清醒地感知到了。
那是一颗幸福之心、破碎掉的声音。
……
秋的帽子已被吹飞开去,你转过头,在毫无遮掩的飞舞的乱发之下,看到了他流泪的双眼。
他面朝着大洋离去的方向,侧颜在风中凝固、凝固仿佛一座雕像,蜿蜒的泪水仿佛升腾的烟雾,被风一撇就消失不见,只留下湿润的睫毛在风中扑朔。
他那默默流泪的样子,后来的许多年,你都没能忘记。
「今日の日よ さようなら(今天的太阳啊 再见了)
夢で逢いましょう(让我们在梦中相见吧)」
磁带咔嚓咔嚓地转动,从被吹落到雪地的、碎裂的随身听里,传出了少女断片般、扭曲的余音……
「1984年11月18日,上午10点
“枪之恶魔”于空中现身。
枪之恶魔美国登陆124秒,54万8012人死亡。
苏.联登陆210秒,15万5302人死亡。
冲国登陆37秒,31万6932人死亡。
加拿大登陆7秒,8481人死亡。
墨西哥登陆2秒,6088人死亡。
夏威夷登陆0.4秒,780人死亡。
印度登陆15秒,2万9950人死亡。①
枪之恶魔日本登陆26秒,5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