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樊先生来了。”
缪春生禀告道。
正持拿一本古籍,闲坐窗边的石而立忽地将书放下,满眼诧异地道,“他怎么来了?”
缪春生正待说话,咿呀一声,门推开了,一名年约四旬的青衫文士行了进来。
“什么紧要大事,要劳烦樊叔你穿梭两界赶过来?”
石而立起身和青衫文士见礼后,问道。
来人是他家的一位得力幕僚,唤作樊青,神胎境修为。
樊青道,“主上有法旨颁下。”
石而立吃了一惊,赶忙躬身行礼,缪春生拜倒于地。
樊青宣罢令旨,石而立惊呆了,怔怔盯着樊青,“这到底是为什么,又凭什么!”
原来,樊青口中的主上,正是石家的族长,法旨的内容,却是要石而立将十二间赌坊全部还给宫贤,非但如此,还要求石而立尽量助宫贤围捕许易,也就是那薛先生。
助宫贤,已触他逆鳞。
何况,还要围捕许易,此乃去他臂膀。
对于许易,他将有大用,为此他甚至开始制定一连串的行动计划。如今要他围捕许易,让他如何接受。
更无语的是,还要他把刚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这是要命啊!
“怎么,想不通?”
樊青微笑道。
石而立棱着眼珠子,“换作你是我,可能想通?姓宫的害我不浅,若非天降一个许易,我这口气还不知要憋到什么时候去,现在族长没由来,便要让宫贤将我泼给他的冷水烧开了泼回来,还让我不准躲,任他兜头泼,嘿嘿,我得生了一个多扭曲的心脏,才能容得下?”
樊青道,“容不下也得容,世上之事便是如此,能容不能容,方才能有大成就。你今次为主上创造的机会,主上不会忘记。”
石而立冷声道,“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青叔,主上到底知不知道这里面牵扯多大的利益,我敢说,只要时间足够,这边的产业,将能达到家族产业的三成,就这么放弃,主上难道就不心疼?”
樊青凝目望向窗外,悠悠道,“不同的平台,不同的层次,见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你看到的是一隅,族长看到的是全局。有些话,原本我不该说,但看你这般难忍,便告诉你吧。这次,宫家大长老为了让族长出面干预你,亲自为那件事允了主上一票,族长那个层次的一票,意味着什么,总不需要我再多言。”
石而立愣住了,他当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等地步。
已牵扯到族长那个层次的一张票,他明白自己再不满意,也无能为力了。
“一定是宫贤,是宫贤做了什么努力,才说动宫家的大长老,樊叔,你不觉得这其中必定有问题么?为了一个许易,宫贤发疯一般,不知道许出了怎样的代价,说动了宫家大长老,说明许易必是极端重……”
石而立陡然来了精神,侃侃而谈,却被樊青挥手打断,“而立,此事已然如此了,族长既然做出决定,你好生配合就是了。话我传到了,便不再这边多待了,从那边过来一趟不容易,是花了大价钱,坐了运输队的船,今晚必须赶回去。”
说罢,樊青行出门去,消失不见。
石而立怔怔发呆。
缪春生道,“事已至此,乃是天意,不是主上要负许易,而是他命数不好。主上,别忘了,咱们可是已经将宫贤的十二间赌坊未来若干年的部分利润许了出去,换成大量的资源交给了许易,若不趁此机会,将许易处的资源夺回,恐怕悔之晚矣。”
石而立摆摆手,“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缪春生哑然,惊诧莫名地望着石而立。
石而立道,“现在我才知晓,这世上真有洞悉世情,烛照万里之人。你应该还记得,彼时你我和许易谈判,他不停催促要快,连找紫霄雷击竹,他也只肯给两个时辰,这是急切到什么程度了。现在想来,他是早料到了这一出。想想吧,自赌斗结束到此刻,不过五六个时辰,樊叔竟然赶了过来,许易竟如料准了一般。如此人物,你觉得会没有防备之策?”
缪春生呆住了。
石而立拍拍他肩膀,朝门外行去。
缪春生道,“主上,你这是……”
石而立道,“我犯得着为宫贤效命?他马的,许易越难缠,本公子越高兴。”
缪春生道,“那给许易报酬,落下的亏空呢?”
石而立冷笑道,“族长若是这般当族长,也就不是族长了。”
缪春生急道,“主上敢违族长法旨?”
石而立冷道,“我当然不敢违,可是族长法旨中说的是如有可能,便将许易擒了,送与宫贤。敢问,什么叫如有可能。”
出得房间,石而立身形一闪,便到了翠峰崖顶,许易所居的竹屋,便在百丈之外,月光如水,静静泄在竹屋屋顶,晚风轻扬,竹林沙沙作响。
“许兄,可曾歇下。”
石而立高声问。
“石兄稍候。”
竹屋内传来许易声音。
石而立应了,便立在百丈外,静静等待。
仔细回忆和许易所有的交往,越思索越是叹服。
眼前之人,简直算无遗策,布局之精,非同凡响。
如今,此人显然已经预料到了危险,还能如此淡然而处,光是这份胆识,便是他远远不及的。
他隐隐预感,宫贤这回花了无数心血,弄出的围捕大计,多半还是要打水漂的。
最主要的是,许易这一走脱,便如龙入大海,可以想见,宫贤为自己乃至整个宫家,竖了个多强大的敌人。
如此人物,虽只在微末,若是结交明白了,便是一笔长远的人情。
等不过半盏茶,许易打开了竹门,冲石而立抱拳道,“石兄可是来送我的?”
石而立怔住了,半晌,方道,“你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许易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