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院重门风波后续远超百官想象,直接导致中书、枢密院人事变动停顿。
因为刘纬拒绝在迁转之类的公文上用印、署名,还把手伸进枢密院日常,并将曹利用亲信发往广南西路听用,诸曹及宣徽院官吏无不噤若寒蝉。
曹利用以告病反击。
刘纬置若罔闻,又召知开封府、判大理寺、知审刑院、内外城钤辖至中书都堂,商议严禁京畿恣横侵渔事、怙势肆求事、姑息养奸事,矛头直指国戚、勋贵、高官子弟,一再重申“谨察视之、不得宽缓”。
京畿风声鹤唳,劣迹衙内纷纷出外暂避。
又属张耆最是焦灼,其子张得一、张利一连夜奔赴洛阳。
刘纬再次放风:“不求人赃并获,但求证据确凿。”
开封府、大理寺、审刑院、内外钤辖司的效率旋即翻倍,既不恶刘纬,也不与衙内直接爆发冲突。
刘纬收获大量实证,先发十万海捕文书捉张得一、张利一,再劾新任御史中丞刘筠尸位素餐,并请停御史台俸料半年、下张耆御史台狱。
刘筠请辞。
丁谓、冯拯等人附议。
刘纬以一场未获共识的对决,把士大夫阶层绑上战车,也让百官彻底明白争与不争的区别所在。
刘娥当庭怒斥:“卿把两府当一言堂?”
刘纬的犀利又一次令重臣瞠目结舌:“此乃公论,非臣捏造。娘娘不是妇道人家,家犬亦不能守国门。张耆之流不如王继忠多矣,可以富贵,不可以当权。娘娘今不抚天下不平,他日强敌入寇,以何人御敌?陛下亲征?潜邸裙带?”
刘娥怒摔镇尺,拂袖而去。
赵祯头都没敢抬,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刘纬的桀骜自有底气支撑。
虽然他一肩挑两府,却从未越界行事,重心全在“后勤”上,是湟州韩守英、交州周文质、朔方曹玮的坚实后盾,封赏、补给一律援引平夏故事,压得前任三司使李士衡、现任三司使李咨喘不过气来。
阵前优赏未因赵恒登极而减弱,军心稳如泰山,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如此默默无闻行事。
天书归宿、西宁筑城、襄随二州田制延续也是吃力不讨好的差遣,中书之内无人愿意接手,中书之外的分量又不够。
刘娥罢刘纬出外的想法很强烈,但甘州、交州献俘在即,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不得不暂借刘纬凶名一用。
刘纬变本加厉,言曹利用体弱多病、难堪重负,而何亮已在陕西任职十七年、缘边镇服、劳苦功高……
刘娥无话可说,遣中使问疾曹利用,而曹利用一夜痊愈。
京畿禁军轮驻交州一事也就摆在承明殿讨论。
争论焦点不在今次交州之战,而是太平兴国六年的交州之战。
“将从中御”之制,始于赵光义,有一定的民意基础。
太平兴国六年的交州之战与两次北伐如出一辙,也是先胜后败。
其时,交州行营白藤江口大胜,斩首千余,获战舰二百艘,甲铠以万计。
交州路转运使侯仁宝乘胜追击,兰州团练使孙全兴所领援军却在原地徘徊七十日、以候宁州刺史刘澄所率水军,屡催不至。
侯仁宝遂败于诈降,宋再无余力兴兵,交州变交趾。
交州之难,始终难在治理,而非平定。
包括丁谓在内,表面上都认为武夫不值得托付,禁军远赴交州太过靡费,不如就近征广南、湖南兵。
刘纬半点不提练兵之实,苦口婆心道:“若非先帝东封,京畿禁军甚至不知如何行军,遑论作战?今仍有半数禁军二十五年未尝一战,再养二十五年?
南下不仅是让溪峒归化,也是弥补地域之别的不二之选。百万禁军轮驻广南,二十年后,哪还有什么峒蛮、广南蛮、荆湖蛮、福建蛮?届时交州尽我汉民,何须禁军长途跋涉?”
刘娥乾纲独断,打了个对折:“两万。”
中书、枢密院遂定禁军广南轮驻制:每两年一轮,挥师、回师期限在内。
刘纬并未因此偃旗息鼓,责令张耆知许州,张得一、张利一杖十,终生不得承荫、不得入仕。
刘娥对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行为深恶痛绝,又一次不宣而退。
张耆却是不敢再往下拖,他儿子有十几个,死上一两个不成器的真不算什么。
但刘纬拿衙内开刀不像是在立威,更像是在警告百官,他刘纬三十而立,等着瞧!
刘纬一如坊间猜测,又于七月初七亲赴开封府观张得一、张利一受杖刑,跋扈无边。
权知开封府王臻全程陪着小心:“今日回纥可汗夜落隔来朝,刘相不该为这点小事来回奔波。”
刘纬道:“元戎与民皆非小事,我来开封府凑凑热闹,京畿百姓便能少受些欺凌。”
王臻半信半疑,仍是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刘相心怀……”
刘纬摇头笑道:“也是好奇这开封府杖下有何玄机,定个标准为衙内之杖。”
是日,张得一、张利一皮开肉绽,可见腿骨。
张耆仓皇出知许州。
前往开封府陈情自告的不法衙内络绎不绝,只求从宽……
百官骇然,甚至开始怀疑刘纬持有另一封遗诏,可废刘娥垂帘听政之制。
恰逢夜落隔献俘,并在承明殿泣请内附。
刘娥被这十杖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脑子全是“观星”、“推步”等字言,还召来石普旁敲侧击一番。
一如刘纬所料。
萧惠、耶律谐里实败于阻卜,契丹寇甘州,起初仅是失利,后方阻卜突叛,截断粮道,逼得两人顾此失彼,腹背受敌,方为夜落隔生擒。
耶律谐里为了不失尊严的享受俘虏待遇,拿银川府和拓拔德明的遭遇恐吓夜落隔,仿佛宋军已经越过贺兰山来杀人放火。
哪知夜落隔冷冷的回了句:“宋不受无功之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