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陆子吟看见张胜之满脸古怪之色后,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错愕道:“难不成你们张家和孙家的佃租,很高吗?”
张胜之尴尬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老师,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们张家的佃租和孙家的佃租一样,差不多一亩要收五斗三升粮食。”
陆子吟顿时沉默起来。
他沉默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五斗三升的标准,都快赶上明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田税的十倍了。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还只是佃租的支出,还不算百姓们的口粮支出和田税支出和其他课税杂赋的支出。
在没有化肥的当下,田亩的产粮,最多也就是两石多,接近三石的水平。
可想而知,封建时代的百姓,在这种条件下,生活的有多么穷苦了。
“佃租先减免一半吧。”陆子吟这般说道。
“老师。”张胜之有些动容,可很快他就站在了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越河县其他乡绅和地主们,或许会不答应。”
“别人怎么样,我管不了,现在孙家和张家大部分田亩既然已经到了我的手中,那被人也甭想说什么。”陆子吟才不惧怕这些。
正所谓虱子多了债不愁。
连
越河县三大员外都被他收拾了两个,其他乡绅若是想要敌视自己,那得掂量掂量他们够不够格。
“老师霸气!”
张胜之还能说什么?
只能满眼陆子吟小迷弟的模样,给老师竖起了大拇指。
......
暂时将田亩和佃租的问题抛之脑后,陆子吟稳步来到了被其命名为“水天一色”的雅阁前,在两名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原先为行伍之人,现在却沦落到给“有钱人”充当护院家丁的保镖面前,轻叩了几声阁门。
“进来。”
雅阁内马上传来了一声带点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陆子吟旋即整了整衣冠,推开了雅阁的大门。
“冒昧的打扰一下,请问贵客是否需要上菜?”
陆子吟自然不会傻到劈头盖脸的去询问,雅阁内的主是不是在等自己。
他选择了最为折中的方法,那就是佯装上菜之人便可,对方若是认识自己的话,铁定会留下自己。
可若是不认识自己,那自己也可以巧妙的避开了尴尬之景,进退自如。
只不过让陆子吟没有想到的是,雅阁内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位。
其中一位是一名白发老叟,此刻的他正对着雅阁门口,和另一名身穿绸衣,看不清虚实的男子对弈
。
正拿起棋子,抬到半空中准备落子的白发老叟,在看见陆子吟进来之后,手中动作微微一滞,看向陆子吟的眼神中,充满着笑意。
陆子吟顿时心中一凛,马上明白对方铁定认识自己。
可关键是自己同对方,没有一点印象,这下完犊子了......
“言公,该您落子了。”
那名绸衣男子见白发老叟迟迟没有落子,不免出言提醒了一番。
可随后他便意识到了什么,顺着老叟的目光向后看去,见到陆子吟后,霎时隐晦的瞳孔一缩,紧着露出了一脸微笑。
“陆大人什么时候成为这山水故园的伙计了?”
这人也认识自己?
陆子吟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对方认识自己也就算了,偏偏他却没有一点印象。
还有比当下更憋屈的事情吗?
“这店,是我学生开的。”陆子吟试探道:“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母为孩子奔波一下,不算什么大事吧?”
“嗯,倒也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叟许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比喻,颇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他只是一愣神就便反应过来,甚至还反向“讥讽”了回来。
这下别说是陆子吟,就连同白发老叟下棋的那位绸衣男子亦是一脸惊讶。
当然,
他的惊讶,更多还是叠加起来的,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二者都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一定是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绸衣男子这般想道。
“言公,现在可以上菜了吧?”
陆子吟有些摸不透眼前这名白发老叟,于是准备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试探对方。
可谁也没想到,那名被称为“言公”的白发老叟,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就对着陆子吟点头道:“那就上菜吧。”
这下陆子吟傻了,当下是坐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白发老叟见状又笑了笑,用满是褶皱的手,朝陆子吟招了招,然后伸向离他不远的位置,淡然道:“陆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请坐。”
陆子吟迟疑了瞬息,随后撩起衣袍,坦然入座了。
从目前上来看,对方并不像是孙家找来对付自己的。
且静观其变吧。
“不知言公此番来找晚辈,是又何事?”等待上菜的时间,陆子吟低眉问道。
既然是旧相识,又是长者,陆子吟偶尔降低一下姿态,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而且从对方的贪图和气质上来看,对方至少也是一个四品官员出身。
难不成此人是自己的座师?
陆子吟突然想起了这一种可能。
座师,
便是考中进士时的主考官。
有明一代,座师和学生的关系,那比干爹干儿子或者什么亲戚还要牢靠。
毕竟前者需要提拔一些关系亲近的学生,来等自己乞骸骨或退下去之后,依靠他们来庇佑自己的宗族家人。
而后者则需要前者的人脉关系,从而达到官场上的平步青云。
不过这种推测,很快就被陆子吟给否认了。
因为从他进门开始,那位“言公”可是明明白白的叫了他一声“陆大人”。
陆子吟可不认为这是一种调侃。
然而,让陆子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问出那句话后的那一刻,那名白发老叟便微微一怔,旋即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