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从今往后,你们跟我们祖孙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不就是怕每月给的那点孝敬钱吗?老娘不要你的,大队长,分家,写分家书!”
“周婶子,这得写断绝书登报。”罗玉婷从人群后冒出了头,被她爸一把捂住了嘴巴,拖了回去。
路薇歪歪头,看着小姐姐冲她挤眉弄眼可爱极了!
周奶奶正在气头上,下狠了心的拍了下腿,“对,断绝,老娘跟你们登报断绝!”
罗大田根本没当回事,打断骨头连着心,要是他真出事了他妈能不管吗?就像是现在,他提了分家,老太太连房子都给了他。不止如此,他套过话,村里人谁都不知道当初是他和王招娣把老太太推了个大跟头。
这就是当人家娘的,永远在儿子面前低一头。奶奶离世前特意嘱咐过他,不管怎么闹,老太太也闹不过他,毕竟要靠着他摔盆呢!
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想到话赶话能到了这一步,倒是偶尔村支书通过大喇叭念报纸时,听到过某某地区某某人和成分不好的亲人朋友划清界限断绝关系的声明,没成想村里还能出这种事。
当下便有人想劝和。
两拨当事人打定了主意,谁劝都不行,尤其是王招娣忽地想起自己的女儿,过来就要抓囡囡的手哭诉情怀,周奶奶当机立断,抢先抱起孩子,赶紧委托村支书写证明。
王招娣撇撇嘴,同样没把老太太的决绝当回事,喜滋滋的跟在罗大田身后签字画押,迫不及待的接过钱,就着口水数了数,又被罗大田抢走了多一半。
这两口子连夜都没留,欢欢喜喜的带着钱跑了。
不说村民如何暗骂他们做的不地道,但怎么都是别人家的事情,看看热闹就得了,最后人散去大半。
周奶奶本想回屋收拾东西,尤其是被她藏在地窖里的兔子和粮食,要趁着那两倒霉玩意回来前统统搬走。她没有太多悲愤的时间,已经和大队长商量好,暂时住在知青点,等到房子的问题解决立刻搬家。
路薇乖巧的打包着自己的衣服,罗玉婷因为多嘴的事被她爸气哼哼的拎走了,倒是李家三兄妹趁乱溜了进来,帮她一起整理。
四个小孩扒着窗口,看到磨磨唧唧不肯走的一个年轻人对周奶奶耳语了几句。
周奶奶脸刷的白了,拍拍胸脯,连连说道:“幸好分了,分了好、分了好!”最后对儿子的一丝牵挂彻底割舍掉。
李诺挠挠脸,小声问,“你们听到了吗?青叔说了什么?”
他妹妹摇摇头,看向了身旁的大哥和路薇。
“他说,罗大田偷摸去镇上赌钱了!”路薇淡淡的重复。
李煜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猛地看向路薇,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罗大田要抢孩子,他是在外面欠了外债。所以……囡囡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她只是不在乎吗?!
小小的李煜陷入了震惊,他记得刚听到父亲在国外成家执意不肯回国时,因为被抛弃心中产生的悲伤和愤怒的情绪,至今仍然残留在胸口。
为什么囡囡可以不在乎呢?
这可比抛弃还要残酷可怕!
心思向来没那么敏感的李诺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他磕磕巴巴的开口,“赌……赌钱是要挨批的?!”
路薇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打着小包袱。
有一点罗大田和王招娣揣测的没错,周奶奶无法彻底对她的儿子狠下心,不管罗大田做了什么,当母亲的,断绝关系已经是极限,很难将人往死路上推。
可路薇实在讨厌有小虫子不停的在她身旁乱蹦跶,有事没事的彰显存在感。要是不想动用心魔的力量,就需要用这个时代的方式解决掉这两个小麻烦。所以当初她自愿和罗大田离开,只是她错估了人性的多面性。
周奶奶是把囡囡当做了所有,但也不会一杆子敲死罗大田。
很复杂,她不理解,也很不高兴。
分神就是在周奶奶死后,被卖到山里成了童养媳,到了十三岁那年终于被那家的傻儿子活生生的打死了。
一老一小全没能善终。
路薇想不通,这样的儿子不推到粪坑里溺死,留着过年吗?
不说消失了几天,又灰头土脸回来的罗大田和王招娣,看到几乎空了的家是怎么在院子里跳着脚的咒骂的。
周奶奶终于找到了住的地方,依山傍水、挺大的一处宅院,只是年久失修,破旧到跟废宅没有区别。
这处宅院之所以空着,没什么客观原因,因为它是村中有名的鬼宅,平时连最淘气的小孩子都绕着走的那种。
住在里面的旧主是村里唯一一户小地主,小地主生前极为苛刻,是标准的剥削阶级,比周扒皮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察觉情况不对,一家子机灵的在外躲了几年,后来形势对他们而言越来越严峻,才灰溜溜的回到了家乡,仗着那会儿村里交通、信息种种不便,还想着耍威风。
结果被告发。
小地主为人吝啬是出了名的,等到财产被没收清缴的那一天,他吊死了妻儿,烧了房子,打算趁乱跑的,谁知断了的顶梁砸到脑袋,死在了大火中。
一家子枉死,那块地根本没人敢要,所以一直荒废了下来。
大队长本想劝周奶奶的,老宅的宅基地和罗大田的混在一起,不如先凑合住着老房,把院子中间砌面墙,各开各的门。
可老太太要提防罗大田,万一他怀疑她们祖孙手里有闲钱,趁着她不在家翻过来偷鸡摸狗怎么办?少了东西不怕,少了囡囡,她得疯!
最后大队长招来村里人商量了一番,大家一致同意地主家的废弃宅院让周奶奶和罗雨入住。
周奶奶可以凑合,但绝不会委屈孙女,拉下脸请左右邻里帮着把大宅院中算是比较完整的厢房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