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早在同顾卓表白那天,就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只是碍于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现在,顾卓已经跟自己坦白了一切,她自然也不想隐瞒什么了。
她直视着顾卓,告诉他: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父母在我弟弟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当时我不愿意告诉你原因,是因为这个原因,根本无法启齿。”
朝影说着,握紧了拳,主动撕开了自己的伤疤。
她的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是名医生,原本他们一家都有美好光明的未来。但是在朝影年幼的时候,她的母亲因为病理原因,罹患脑癌,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精神问题,得了抑郁症、焦虑症、躯体形式障碍以及神经衰弱。
这对于她们的家庭来说,根本是毁灭性的打击。
年幼的朝影就在父亲的叹息中,病床上母亲的冷漠中长大。
长久以来,她的性格逐渐变得冷漠,和他人越发疏远。随着母亲的病情加重,她还患上了一定程度的躁狂症,对于朝影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朝影根本无从排解这种忧虑,从而形成了边缘性人格障碍。
她这样的人格障碍,导致她从小到大都怀有一种持久的孤独感和空虚感,容易感到生活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价值。也使得她根本没有长久的稳定的人际关系。
最严重的时候,因为自我身份认同感的缺失,她甚至曾经想过自.杀。
是她的父亲把她拉了回来,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经过药物治疗和各种心理治疗以后,她才勉强的能把自己的心理状况调节好。
朝影曾经能够有机会触碰正常的生活,但是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孩子的出现被毁了。
朝阳,她的弟弟,他不是母亲的孩子,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
父亲执意要养育他,朝阳的亲生母亲也不见了,谁都不知道朝阳的亲生母亲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和朝影父亲认识的。
总之,朝阳就这么成为了她家里的一员。
但是朝影的母亲无法接受,她每天和朝影的父亲吵闹,两人互相辱骂。先前所有的夫妻恩爱相濡以沫,都被撕破了表面的伪装。
母亲的脑癌越来越严重,她就要死了。
朝影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母亲没有吵也没有闹。
那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只是静静的坐在病床上,握住了父亲的手。
“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睁眼只能看见白色的床单,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带我回去吧,我想看看两个孩子,我想跟他们说说话。死在家里的床上,也比死在这里要好。你也早就想摆脱我了,不是吗?”
父亲那天没有跟她吵,也没有反驳她。
他只是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随后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带着母亲办了出院手续,把她接回了家。
回了家以后,母亲的脑袋里面都是水肿,头很大很大,看起来很滑稽。朝阳害怕她,可是母亲却让朝阳和朝影一起叫她妈妈。
当天晚上,一家四口一起吃了饭,拍了最后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就是被方雨情偷走的,朝影弄丢的那一张。
那张照片上面,爸爸妈妈都笑了,朝阳也笑了,朝影努力的扯开了嘴角。
她想留下最美好的一张相片。
那是她关于家庭的,最后一点东西。
那天晚上,谁都不知道,母亲是怎样拖着笨重的,硕大的,全是积水的脑袋,从床上爬了下来,去厨房打开了煤气。
父亲最先发现了不对劲,他跑去厨房,打开了厨房里的灯,在灯打开的一瞬间,空气中浓郁的煤气立刻被点燃了。
朝影的父亲和母亲瞬间毙命,朝影和朝阳是被半夜刚回到家的领居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
救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家已经全部着火了。消防员过来救火,等火被扑灭的时候,朝影的家已经全部被烧没了。
她的家成为了一片废墟,一片焦黑的尘土。
成了她袋子里那最后一张全家人的合照。
从那以后,朝影就和朝阳相依为命。虽然他不是自己母亲的孩子,可他是自己最后的家人了。
那个救下她的邻居,就是朝影后来工作的加油站的老板。也是他,在后来朝影退学的时候,为她提供了一个工作、栖身的地方。
朝影失去了一切,她去看医生,吃药,治疗,照顾体弱多病的弟弟。她自己的病也一天比一天严重,可是奇怪的是,她不想死了,她只是想熬着活下去。
如果哪一天她熬不下去了,最好直接原地消失,消失在风里面,一直飘散飘散,就当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直到预知末日的降临,她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态,准备着用来末日求生的一切,又是怎样的布置自己的安全小屋。
她知道有很多地方比加油站要好,更知道有很多地方比加油站更适合生存。
可是她始终记得,那个加油站老板从火里救出了她和弟弟,所以她不愿意离开那里。她有种莫名的感觉,那里会有希望,会有她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果然,她在那里遇到了顾卓,又恰好让顾卓想起了他死去的战友,一切都跟命中注定一般。
说完自己的故事,朝影仿佛跟虚脱了一样,她瘫倒在顾卓怀里,用着颤抖的声音说到:
“我的父亲是大学教授,他那天一定闻到了煤气的味道,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空气中的煤气太浓郁的话,开灯是会引发爆炸的。他一定知道,一定知道,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跟母亲一样,早就想好了一切,我跟弟弟是注定要被抛弃的。他们两个在拍照片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想好了怎么放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