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诺可算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公交车售票员用大喇叭送新年祝福,公交车走过的大街,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新年到来的喜悦氛围。
“嘿,还记得去年过年吗?老顾,你巡场掉进雪窝子了,是静丫把你救上来的,你俩还偷偷在小树林接吻,嘴都啃破皮了!”
杨子诺兴奋地回忆道,“没过多久你俩就好上了,你说快不快,转眼都一年了!”
幸好三人周围的座位都空着,不然就以杨子诺的大嗓门,非把公交车变成八卦现场不可。
沈静言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我俩……才没有偷偷……是因为昀哥摔了一跤……”
因为害羞和窘迫,她解释得语无伦次。
顾知昀却神色淡定地拉住沈静言的手:“我主动出击,现在连未婚妻都有了,某个姓杨的憨子,却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
说着,他还故意炫耀了一下沈静言手上的订婚戒指。
杨子诺被噎得无语,只好扭过头去,假装在看烟花。
一枚破银戒指,有什么好炫耀的?
等他有钱了,给菲菲买钻石戒指!
这个想法一冒出脑海,他就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菲菲?
他庆幸这只是心里暗戳戳的想法,没大声说出来。
否则真有可能被许老头放卫星了!
回到帝都大院,家家户户也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每家每户都忙碌着备年菜,肉香和酒香在院子里弥漫。
沈静言和顾知昀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却发现家里一片漆黑。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整个客厅伸手不见五指。
“爸,妈,你们在家吗?”
黑暗中,顾知昀似乎听到了一声抽泣。
他赶忙摸索着开了灯。
方茹和顾怀谦就坐在沙发上,可二人的神情明显不对劲。
方茹哭得双眼红肿,顾怀谦雕塑一样凝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无光。
“叔叔,阿姨,发生什么了?”
沈静言忙走上前问道。
方茹用已经湿透的手帕擦着眼角,颤抖着拉住沈静言的手道:
“静丫,都是我们不好,我们一家拖累了你……”
沈静言握住方茹冰冷的苍白的手:“阿姨,好好的,怎么这么说!”
“爸,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知昀心头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顾怀谦深深地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夫妻二人今天早上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可现在却颓丧无神,仿佛一天之内,就老了十岁。
顾怀谦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默默地递给了顾知昀。
顾知昀和沈静言都有些不明所以。
沈静言心急,从顾知昀手中拿过纸条,打开来看。
看到那上面写的字,二人的瞳孔骤然紧缩。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锤,重重地砸在了二人的心头。
那张纸是帝都大学招生办下发的通知。
顾知昀的入学资格被取消了。
理由十分可笑:因为顾家四代地主,属于封建落后的剥削阶级,成分过高,帝都大学取消了顾知昀的录取资格,要给更多的贫苦学生读大学的机会。
顾知昀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一片轰鸣。
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他们一家三口都被下放到了农村,接受劳动改造,他们认了。
在林场三年,顾知昀任劳任怨,没有一句怨言。
可是,高考成绩是他付出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才换来的辛勤成果,凭什么因为一句成分高,就取消他的入学资格?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把那张通知揉成了一团,狠狠地扔了出去。
“我明天就去找帝都大学招生办!”
沈静言从未见过顾知昀如此悲愤,可她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震惊得缓不过神来,竟想不出一句话来安慰他。
顾怀谦心疼得看着顾知昀,语气深沉道:
“知昀,事到如今,是谁在中间搞鬼,你还不明白吗?你找招生办有什么用呢?”
顾知昀握紧了拳头,抿紧了苍白的嘴唇。
方茹情绪激动起来,她将手帕甩到一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道:
“我去找赵广生,我要当面质问他,凭什么取消我儿子的录取资格!他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吗?就算我工作不要了,我也要和他斗争到底!”
顾怀谦见方茹真的要冲出大门去和赵广生理论,忙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阿茹,你去和他理论有用吗?他为什么取消知昀的入学资格,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你不清楚吗?”
方茹攥紧了膝盖,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无耻,太无耻了!”
顾怀谦痛苦地跌坐在方茹身边。
“他这是要知昀去求他,卑躬屈膝地去求他。”
顾知昀自然明白,去求赵广生,以重新获取入学资格的条件是什么。
那是他宁可不上大学,也绝不会接受的条件!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以为自己手上有点权力,就可以左右别人的人生了吗?我要去教育部告他!”
方茹激愤道,“我宁可和他撕破脸,从此成为敌人,也绝不会让知昀葬送在赵燕燕手里!”
顾怀谦夫妇对沈静言的认可,让她内心涌起一股暖流。
她握住顾知昀的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昀哥,没什么,我们一起复读吧!”
顾知昀怔住了:“静丫,你……你说什么?”
沈静言乐观道:“昀哥,我今年也不读大学了,我陪你一起复读,来年还报考帝都大学!国家的政策一年比一年宽松了,明年录取就不看家庭成分,只看分数了!晚一年入学没什么的!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顾知昀看着沈静言的眼睛,她的眼神坚定,闪耀,美过雨后的彩虹,亮过夜晚的繁星。
“静丫,我不能耽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