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遇站在离她还有三步远的地方,没有再上前。
天空中漫天雪花飞舞,不一会儿就落了他一身。
湿冷的寒意刺骨,不及心中半分。
他抬眸看向她,喉结艰难的动了动。
“音音,你忘记了。”
权音抿着唇,细长的睫毛落了一层白雪。
清水秋瞳,不带一丝感情。
权遇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僵硬的肢体在空气中比划着什么
“你还那么小的时候,救过哥哥一命,我那时不知道,以为是她救的。”
顿了顿,寒雪涩喉,他的声音变得暗哑
“音音,我…我”
权遇微微哽咽,那双黑眸,第一次涌上难忍的酸胀之意。
抬眼,对上她微冷的双眼,他呼吸一窒,神色慌张而无措
“你不信?”
她摇了摇头。
权遇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走上前一步,又怕惹她不喜,这下连着退了几步。
从兜里摸出不成样的纸张
干裂的薄唇不停的念叨着
“是真的,音音,我没有骗你。”
那几张纸上的字迹早已模糊,掏出来,雪意漫长,落在上面薄薄一层。
它们轻而易举的在他的手中解体,崩裂,化作尘埃。
他像是失了神,魂魄随着纸张一同消散在皑皑白雪之中。
跌在地上,热泪滚过冰冷的脸颊。
“对不起,音音…对不起…对不起”
周围很安静,只有他不停哽咽道歉的声音。
心似被刀硬生生的划过一般,生疼生疼。
那份文件里,她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桩桩件件都与他有关。
脑袋里忽而响起那天晚上,她跟自己说过的话。
“你是我哥哥,你却从来不把我当亲妹妹对待。”
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
权遇似是醒悟,似是愧疚,跪倒在雪地上,掩面痛哭。
轻微的脚步声落进耳边,他红着眼圈抬头。
权音站在他面前,神色依旧冷漠。
她勾唇,轻轻笑了笑,道
“权遇,你想让我看见什么?”
她扫了一眼地上早已化成碎片的纸张。
他颓然,抿着发白的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许她不知道这段记忆是好的。
爸妈要送她回乡下的那年,她不过6岁,她拉着他的衣袖求了半天,希望他能在爸妈面前求情,让她留下来。
可他甩开了她的手。
那时候,全家都喜欢乖巧懂事的恩恩,不喜欢唯诺调皮的权音。
他当着她的面,让父母马上送她走,断了她最后的念想。
送她走的那天,他调皮,带着权恩开走了家里的一辆轿车,在山路上横冲直撞,最后撞上了绿化带。
车子翻转,他的双腿被压住了,根本无法逃脱。
“滴答滴答—”
是车子在滴油,汽油汇成水滩,往火焰那块蔓延。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副驾驶的恩恩借着体型娇小,从车窗里爬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在他支撑不住要晕过去之际,一道哭声将他喊醒
“哥哥,你别睡。”
“恩恩。”
血液模糊了双眼,他居然将她认成了权恩,她没有生气,一边大哭一边想救他。
原来她在回乡下的路上大哭大闹,要求回家拿东西,司机没办法才将她送了回来。
这才撞见了这场车祸。
救出他的同时,那块车顶也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再后来的事情,他记不住了。
醒来之后再也没见过她,所有的人都默认了救他的人是权恩。
而权恩也说,那场车祸害得她的身上留下了一块疤痕,消不掉的疤痕。
他想这是救他所留下的。
所以他这辈子都欠权恩的,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他都会待她好。
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音音,是哥哥对不起你”
权遇没起身,依旧跪在地上,跪在她面前。
“是吗。”
权音站得笔直,轻飘飘的话语从粉唇吐出。
“太晚了。”
对不起
这句话落在耳间变得讽刺,变得不堪入耳。
也许他是真的幡然醒悟了
可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道歉。
她垂眸,眼底的恨意和寒意相互交融。
权遇不想隐瞒,张了张口,想告诉她发生过的一切。
“别说。”
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娇润的小脸也微微泛白。
但眼底的戾气不减。
“我不想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
她立于雪中,身形单薄,但语气比漫天雪花还冷几分。
她微微弯腰,与他红通通的眼睛相对。
“你后悔了吗。”她抿唇浅笑,问道。
权遇的脸白的像纸,点头,热泪溢出。
她起身,银色手链的刺,在粉白色的手腕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溅开,又一下干涸。
“音音!”
权遇被她自残的行为吓了一跳,来不及擦脸上的泪,想阻止她
“你别这样,我走,你别伤害你自己。”
“不疼。”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开口。
换句话说,她早就免疫了。
勾了勾唇,她看向他,又笑了。
“就一句道歉吗。”
“音音,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给我机会弥补你,好吗。”
源源不断滴落的血刺痛他的心,他颤抖着上前,想给她按住伤口。
权音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伤口,沉静的眸子平静如水,没有波澜,没有起伏。
下一秒,她将手腕转向面前的人,清淡的声音,轻飘飘般,却极具穿透力
“不,我要你跟我一样,去感受那些痛,那些黑暗,那些陷在沼泽里无法抽身的痛苦。”
“音音…”
红色的血,蓄满恨意的眸光,破开千层阻碍,直直照进心间。
撕心裂肺的痛苦在一瞬间从心间蔓延至全身。
权遇不受控制般,瘫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脑袋里挤进零零碎碎的记忆,不属于他的记忆。
“啊——”
痛苦难耐,权遇低吼出声,脑袋似要炸裂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