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年前,春日里的普通一天。
一个疲倦的年轻人走入新垦地一处无名聚落。
年轻人个子很高、面黄肌瘦,穿着很旧的用麻袋缝成的衣服。
他没有鞋,但是没关系。他的脚底板已经磨出厚厚的茧子,哪怕踩上锐利的碎石也不会痛。
两把钳子、一柄铁锤就是他的全部财产,此刻都装在挎包里斜背着。
一路上,年轻人就是靠着这几样工具给人修理物件换取食宿。
虽然他能凭一双胳膊扭曲钢铁、塑造金属,但他不是铁匠,因他尚未出徒。
而且由于不同意延长学徒期,他已经与师傅闹翻,恐怕再也不能出徒了。
没出徒就不是认证铁匠;不是认证铁匠就不能行业;不能行业,哪怕他的本事比师傅还大也要饿死。
年轻人的师傅吃准了他,师傅等着他低三下四地来道歉认错,并再当四年没有工钱的学徒。
而年轻人选择背井离乡,穿越整个帕拉图,前往未知的新垦地寻觅机会——听说那里还没有铁匠行会。
为此年轻人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一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新垦地。
可是很不幸,他来的有些晚,他去到的每处定居点都已经有铁匠做活的身影。
年轻人走呀走,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终于,在这处偏远又荒凉的聚落,他没有发现同行的存在。
年轻人抱着挎包在屋檐下捱过第一晚。第二天,他用其中一把钳子换来一顿热食和一块木板。
喝光盘子里最后一滴汤水,他在木板上郑重刻下:
[铁匠波尔坦·梅杰里修理、锻造和冶炼]
……
二十七年前,夏日里的普通一天。
波尔坦和他的两名助手正在铁匠铺后院里忙碌。
三人各持工具,齐心协力拆开一座半人高、泥土砌成的冶炼炉。
这是[波尔坦·梅杰里]来到新垦地的第三个年头。
曾经的无名聚落已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热沃丹。
曾经只有一块木板、一把钳子和一柄铁锤的年轻铁匠学徒,如今也有了一间小小的铺子,热沃丹的居民都尊敬地称呼他为“铁匠波尔坦”。
打破冶炉后,波尔坦小心翼翼从炉膛里夹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海绵铁,就像夹着一件宝贵的瓷器。
“成了!”保罗·维尼修斯——波尔坦的助手——欣喜若狂,大笑着对空气胡乱挥拳:“咱们搞成了!”
另一名助手,沉默的彼得·冈察洛夫虽然没出声,但是眼神中也难掩喜色。
“还没成呢!”波尔坦嘴上是这样说,笑意已经在他的脸上漾起。
三人立刻把海绵铁转移到铁砧上,波尔坦执钳,另外两人抡锤,着手锻打海绵铁。
伴随着有节奏的锤击,疏松多孔的海绵铁逐渐变得紧致密实,一点点显现出“铁”的模样。
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数次将铁坯回炉加热,三人终于将这一小块海绵铁锻成熟铁锭。
“成了。”波尔坦抹掉额头的汗,笑着向两位伙伴宣布。
保罗·维尼修斯高兴得快要发疯,他一把抱住朋友们的肩膀,大笑:“有了铁,咱们就能放开手脚干了!”
没有铁,铁匠就无法施展拳脚;不冶铁,波尔坦三人就能修修补补,靠回收一点废铁做活。
“用的炭还是太多。”彼得·冈察洛夫抿着嘴唇,喜悦已经有些消散:“冶炉也得换地方,这里离铁峰矿太远了。”
“嗨呀!你怎么总扫兴?咱们先好好庆祝一下!”保罗·维尼修斯心花怒放:“走!喝酒去!我请客!”
三人也不关门,就这样开着下流玩笑、勾肩搭背走出铁匠铺。
到街对面的小寡妇艾伦家里买了啤酒,他们惬意地坐在屋檐下,一边喝酒、一边畅想未来。
与此同时,三名打着绿色旗帜的骑兵飞驰而过,卷起一路烟尘。
保罗·维尼修斯猝不及防吃了满嘴灰,气得他大骂:“驴日的东西!还他妈想给老子加点佐料?”
彼得·冈察洛夫凝望着骑兵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言。
三名骑兵中为首的军官径直走进镇公所,敲钟集合居民,并向众人宣读告示:
“根据帕拉图大议事会所通过之决议……新垦地行省正式收归军管……依照《托尔德协议》,新垦地行省的所有森林、河流、土地、矿藏产权皆属于军管政府……旧有拓荒政策即刻失效……”
铁匠三人来得有些晚,保罗·维尼修斯生得矮小,站在人群后面什么也看不见,他焦急地问朋友们:“诶?说啥呢?听不清楚啊!”
“管他干什么?”波尔坦抱着胳膊:“鸟叫得再欢,咱们也得凭手艺挣面包吃。”
彼得·冈察洛夫沉默不语。“要变天了。”他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诸王堡。
六名蒙塔共和国的谈判代表神情严肃,沉着迈入大议事堂第一会议室,六名帕拉图谈判代表以及来自联省、维内塔和瓦恩的旁听代表正在等候。
第一会议室里的代表们要商讨一件将会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大事:
统一诸共和国商法、货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