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年前,一个赫德男婴在帐篷中呱呱落地。
男婴的母亲当晚就死了,按赫德人的习俗,害死母亲的男婴也该被遗弃——习俗的底层逻辑现实而残酷,失去母亲的新生儿是养不活的。
男婴的父亲正跟随阙叶可汗在外打仗,他的祖母可怜他,便把他抱回帐篷,放到蒸热的锯末里。
前三天先是用两卷牛皮请来另一位产妇哺乳,后面用棉布蘸着马奶喂给他吃。
等过了两个月,认定这个黝黑的孩子能够活下去的时候,他的祖父便把他抱到萨满那里去。
萨满给孩子起了名字,阔什哈齐——马奶养大的孩子
……
三十一年后,留在山岗上的阔什哈奇惊讶地发现:对面山坡上那群帕拉图人不仅没有被引走,反而展开阵型朝着沟底发动冲锋。
那个吃马奶活下来的男婴,现在已经是恶土部的图鲁科塔。
喊杀声和血腥气令战马焦躁,马儿不安地跺着脚步。
身旁年轻的红翎羽骑手焦急地问:“怎么办?阔什哈齐?两腿人下来了!赶紧叫莽泰他们回来吧!”
阔什哈齐眉心拧成一个结:“莽泰都已经冲过去了,那边都是肥羊,他咋可能回来?再说他从来不听我的,我又不是他的头人。”
“那咋办嘛?”
“咋办?”阔什哈齐瞪了下眼睛:“打。”
……
全速奔跑中的百人队仍然保持着大致队形,这是训练的功劳。
虽然心急如焚,但温特斯没有带着他们一头扎进战团里,因为他的手下超过半数是弩手和火枪手。
在混战区域外十几米处,蒙塔涅百人队定住脚步。
“长矛手!空心方阵!火枪手和弩手!双排横队!”少尉的命令从头盔里传出,听起来瓮声瓮气的:“给我打后面的赫德人。”
温特斯深知下属射击水平之差劲,他们瞄的是敌人,打到的却很可能是自己人。
只能让他们朝着战场后面打,那里赫德人更多一些。
十夫长的叱骂声中,长矛手站成只有八人宽的小方阵,射手慌忙跑来前排。
“预备!”
射手屏住呼吸。
“开火!”
枪声响彻沟谷,铅子和弩矢齐飞,战场后方十几名赫德骑兵落马,搏杀双方的动作都不由自主一滞。
一轮齐射,火枪手和弩手开始自由射击。
敌人也察觉到蒙塔涅百人队,数名赫德骑兵脱离战场,朝着正在上弦、装填的民兵射手冲来。
温特斯从枪袋抽出簧轮枪,瞄准来者。
第一枪,射失。
第二枪,也射失。
气急败坏的蒙塔涅少尉把枪往地上一扔,拔出军刀,拍马杀向赫德人。
打头的是个强壮剽悍的赫德人,他早就注意到那匹银灰骏马以及马鞍上的帕拉图军官。
这是一次标准的骑兵对冲,交错的一瞬间就能分出生死。
双方从右手边靠近彼此,拼命把马刀往前伸,谁也不退让。
距离只剩两个马身,眼看便要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温特斯突然猛拉缰绳,强运心有灵犀地跃向右前方。
与其同时,军刀被温特斯灵巧地从右手换到左手。
在赫德人错愕的目光中,温特斯的军刀已斩到对方左肩。
这招是吉拉德·米切尔教给温特斯的,是老杜萨克的绝技。对于使用刀剑的右撇子骑兵而言,左半身是绝对防御弱侧。
解决掉打头的赫德人,温特斯又被另外几个赫德骑兵团团围住。
赫德蛮子人多,但少尉穿着四分之三甲。几人在马上你一刀、我一刀地拼杀,兵刃相击,火星四溅。
火枪手和弩手投鼠忌器,不敢开火。长矛手没有命令,不敢散开阵型。
温特斯想掏铁钉,却只摸到一块铁板——装铁钉的衣兜在盔甲里面。
以一敌多的温特斯落入下风,弯刀从四面八方朝他挥来。赫德人专挑大腿后侧、关节这些盔甲薄弱或是无甲的地方下手,他只能竭力招架。
强运嘶鸣着去咬赫德战马的脖颈,用后蹄拼命蹬踢。
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温特斯的脊骨像被藤条狠抽了一下。弯刀没有砍穿铁板,但仍然很痛。
但下一刻,他的压力骤然减轻。
身前的赫德骑兵被重戟从马上打落,海因里希踩住落马者的胸膛。贝里昂抡起战锤、全力砸在赫德人头上。
落马的赫德骑兵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而手持长戟的夏尔呐喊着,已经在同另一名赫德骑兵缠斗。
在三名亲卫的帮助下,温特斯很快解决掉其他赫德人。
“回方阵。”温特斯喘着粗气说。短短几分钟的战斗,却让他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山坡上传来一长一短两声号角。
更多的赫德骑兵脱离混战重新集结,他们绕过战场,抄向蒙塔涅百人队。
火枪手和弩手紧忙躲入方阵。
“自由射击!”温特斯摘下头盔——这铁罐子让他喘不过气来——大吼:“坚守阵线!”
他的方阵太小、太薄,四周只有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