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还是传了出去。
听说魏明肃偷了同窗的东西,其他学生都赶过来看热闹。
“我就猜会有今天!他那么穷,天天和我们一起,能不眼红吗?”
“不用查了,一定是魏明肃偷的,只有他穷。”
正闹得人仰马翻之时,墙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好多人啊,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小娘子的声音,清脆,婉转。
院子里嘈杂的人声顿时一静。
众人都抬起了头。
一个身影趴在墙上,好奇地往院子里看,笑容明媚,明艳照人。
学生们都愣住了。
“魏明肃,三娘又来找你了。”
一个学生走到魏明肃身边,笑着道,没有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魏明肃站在回廊里,身后是指指点点议论他的同窗,面前是沉着脸查问莫公子下人的老师。
卢华英也来了。
他没有回头。
片刻后,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担忧的惊呼声。
“三娘,小心点!”
人群从两边分开。
魏明肃听到一阵脚步声。
小娘子从墙头跳下,快步走过来,经过他身边,走到肖祭酒面前,指着地上那一箱蜡烛,道:“魏明肃没有偷别人的蜡烛。”
众人都呆呆地看着她。
莫公子回过神,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偷?这可是从他屋子里搜出来的!”
卢华英回头,看了魏明肃一眼,嫣然一笑,嗔道:“因为这是我送给他的。”
众人呆住。
莫公子也怔了怔,大声道:“不可能!”
卢华英收起笑容,回头看着莫公子,道:“我送魏明肃的东西不止这一箱蜡烛,还有笔墨纸砚,笔是豫章的笔,刻有豫章的字,只有我们家有这种笔。”
她看了眼樊晖,“这位公子,请你去他房里找一找,就在书架下那只藏在书笈后面的匣子里。”
樊晖和几个学生醒过神来,进屋,果然找到了一只匣子,也找到了刻有豫章的笔,拿到肖祭酒面前。
卢华英道:“蜡烛和笔墨纸砚都是我送给魏明肃的。”
莫公子冷冷地道:“你说谎,如果是你送的,刚才我搜出蜡烛,魏明肃怎么不承认是他的?”
卢华英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魏明肃,露出伤心失落的神色:“我仰慕魏明肃,送他礼物,他不肯收下,说不能私相授受,我只好趁他不在的时候,把这些东西偷偷送进他屋子里,想捉弄他。”
她回头看着肖祭酒。
“这些东西是我托府上的刘管事帮我送进魏明肃房中的,肖祭酒可以把刘管事请过来,问问他。”
肖祭酒脸色一僵。
别院里竟然有吃里扒外的管事!夫人治家不严,他也疏忽了。
肖祭酒要下人去叫刘管事。
刘管事跑了过来,看到卢华英,立刻跪下认罪,说自己收了卢华英几贯钱,帮她把蜡烛和笔墨文具藏在魏明肃房里。
肖祭酒大怒,吩咐管事把刘管事带下去。
莫公子看着卢华英,脸色更冷。
卢华英笑了笑,道:“莫郎君,你不要着急,不过是几支蜡烛而已,也许是你记错了放蜡烛的地方,你再回房找一找,说不定蜡烛还在你房里。”
莫公子脸色微变。
樊晖眼珠一转,道:“我去帮莫郎君看看吧。”
他立刻带着人冲去莫公子的屋子,打开房门,在床脚看到了一箱蜡烛,和魏明肃房间里找到的一样,都是满满一箱的蜡烛。
众人相视而笑:“今天的事果然都是误会!”
莫公子目光阴沉。
肖祭酒急着处置刘管事,见蜡烛找到了,要莫公子给魏明肃道歉,让两人握手言和,还把卢华英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劝诫她不要再胡闹下去了。
卢华英笑了笑,在肖祭酒责备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一个身影站在银杏树下,背对着她,夜风吹过,几片黄叶飘落下来,落在他肩上。
卢华英走过去,笑道:“魏木头,今天我帮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
魏明肃回头,目光落到她脸上,没有作声。
卢华英问:“你得罪姓莫的了?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魏明肃垂下眼帘:“你怎么知道他在陷害我?”
卢华英不由莞尔:“不是你做的,他又那么可疑,一定是他陷害的。”
魏明肃看着地上的影子:“你怎么不先来问问我?”
万一是他做的呢?
卢华英一笑,踮起脚,吹走他肩上的黄叶,道:“需要问吗?我相信你,不用问你,我就知道不是你做的。”
魏明肃抬起头。
他望着漆黑深沉的夜色,没有看她。
耳边,都是她的笑声。
卢华英凑了过来:“魏木头,以后我送你东西,你能收下吗?”
笔墨纸砚真的是她偷偷送的。
魏明肃摇了摇头。
“我和三娘非亲非故,三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他淡淡地道,“你不用送我东西。”
卢华英白了他一眼。
今天要不是她心血来潮,来肖府看他,他的名声就被毁了。
居然还是不领她的情。
她道:“你不收,我也要送!”
“明天给你拿点好吃的。”
第二天,魏明肃的房里就多了一篮黄柑。
现在众人都知道卢华英主动给他送礼物,越发相信昨晚是误会。看到黄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魏兄,这可是贡物!三娘对你真是一片痴心。”
魏明肃没有碰那些黄柑。
黄柑是从南方运到长安的,怕路上坏了,每一只都涂了蜡,放了很久都没坏。
魏明肃没有吃。
也没有扔。
他只是看着。
他也只能看着。
……
夜色已深。
魏明肃睁开眼。
床上的屋子里弥漫着黄柑的香气。
原来黄柑这么甜。
他侧过身,垂下眼睛。
卢华英已经睡着了。
这不是卢华英第一次请他吃黄柑。
她可能不记得了。
他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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