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里,坐在草蒲团上的徐近宸没有说话,依然是维持着刚才双眼空空,平视前方的模样。
守在甬道外面的顺天府尹王泽志也忍不住开口,冷静劝说:“徐近宸,你现在与公主和离,对你跟长公主都是好事一桩。放了长公主,也是放了你自己。太后向来慈心,你若痛快的签字和离,想来日后太后也不会忘记这恩情,还会如同当年赦免顾家一家,允许你们返回原籍。你总不想,这余生都守在宁古塔那种苦寒之地吧,你受得了,你的爹娘双亲那般年纪了,难道也能熬得住么?”
随着王泽志的话音缓缓落下,处在一片昏暗光线中的徐近宸似乎有了动作,佝偻的后背倏然挺直了许多。
看出了徐近宸有所动容,守在面前的江公公立刻转过身,从身后宫女的托盘上取下已经写好了楷体正字的和离书。
另一只手则拿着紫毫笔,沾上墨,将两样物品伸进到了栅栏里:“徐公子,请签字吧。”
牢房里的徐近宸脊背挺的更直了,缓缓抬起头,看着已经递进来的宣纸和毛笔,一双无神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眼底涌起一丝恨意。
沉默了片刻,又马上站起身,
快若闪电地伸出双手抢走了江公公手上的纸和笔,转身将宣纸扑在牢房里的小桌子上,奋笔疾书在和离书的最末尾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江公公看他签字了,喜上眉梢,忙继续将宫女托盘里的红色印泥递给了徐近宸。
哪知道徐近宸根本看都没看一眼递进来的印泥,直接将食指放到唇边,一口咬破了指尖。
猩红的血立刻从破口出生流了出来。
徐近宸却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直接在和离书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然后头也不抬的将纸和笔同时甩了出去。
啪。
金贵的紫毫笔摔在坚硬的地砖上,打了好几个滚。
一直忍耐的萧宛若被徐近宸的这一摔彻底惹怒,在甬道外破口大骂起来,“徐近宸,你这个狗东西,你现在还跟我发什么脾气,若没有我皇祖母,若不是要跟你和离,你以为我还愿意见你?便是瞧见你也恶心的慌!”
“滚!”
徐近宸只有一个字,如同冰珠一样,从嘴角滚落出来。
“你!”
萧宛若气的伸出食指,指着徐近宸还要开口,却被身边的江公公忙拦了下来,“长公主何必跟一个阶下囚置气呢,徐
公子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定然是精神受击,说话难免气大,长公主不要与他计较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哼!”
一经提醒,萧宛若即将出口的咒骂才生生停在了嘴里。
是,她还要出去找那个秦月夕送礼和解,若是现在就被激怒,后面的事情也没办法顺利进行了。
“徐近宸,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你不要,偏要将本宫也拉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你看看,你喜欢的那个外室能给你带来什么,偏你非要对那样下贱的人死心塌地。如今你落难了,全家抄家,想要保住性命,还不是要靠与我和离。徐近宸,没有本宫,你就是个狗奴才,你什么也不是!”
萧宛若横眉冷目的训斥完,广袖一挥,甩手便往回走。
身后的江公公和两个宫女立刻捡起提上的纸和笔,快步跟了上去。
……
京城外,南城门口二十里外的一个庄子上。
秦月夕正在顾梓晨的安排下,穿了一套较为隆重的绣梅花滚边的对襟褙子,里面套着一个齐腰绿色百褶裙。
看起来清新雅致,却又不失庄重。
连头上挽的发髻都是让两个嬷嬷绾了一个繁复的半
山鬓,头上还插着一整套的海棠花样式的点翠头面,脸上略施粉黛,让本就十分细腻的皮肤更显红润光泽。
秦月夕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十分疲累地单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无奈地叹气:“哎,我还要这样无趣的做多久,有这时间,我哪怕炒两个菜,或者去城里查账也比坐在这里傻呆着强啊。”
守在一旁的青瑟倒是显得十分老实,小身板站的笔直笔直的,一听到自家夫人这样抱怨,还由衷的劝慰:“哎呀夫人您就再忍忍吧,我估摸着这位长公主也该到了。这可都要吃午膳了,没道理午膳的时候再来吧。”
“嗬,这可说不好。”秦月夕嗤笑了下。
萧宛若就算现在是要来跟自己和解道歉的,人家也是长公主,是嫡出帝姬,又没有贬为庶人,肯定多少都要来摆一摆长公主的谱儿。别说是吃午饭来,如果这个长公主开心,可能还会拖到傍晚来。
真是可怜了自己。
早早的就因为这件事情睡不好觉,被顾梓晨从床上拖起来,人还没清醒呢,就被两个嬷嬷带到了浴房里梳洗打扮,沐浴焚香。
她当时想要拒绝,顾梓晨还站在屏风后面语重心长的告
诉她‘这是见长公主等一品贵人应有的规矩,以示隆重。’
她当时听了就想反驳,什么隆重?
萧宛若给她上门道歉,她还要起个大早收拾一番以示隆重?
这道歉弄得真的跟唱戏一样。两方都在演戏。
想着当时身边还有两个嬷嬷在,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她当时就没有反驳。
后来又是把她从浴桶里拖出来各种打扮,梳头就搞了半个时辰。
忙乎到现在,才刚吃一点点桂花糕,就被安排要坐在这里等萧宛若来。
她为了等萧宛若大驾光临,已经在这张太师椅上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了。
实在是太无聊了!
“这个萧宛若,到底什么时候能来。”秦月夕越想越气,无奈地对着门外空荡荡的院子翻了一个白眼,“我要是早知道她上门和解,求我办事还这么磨叽,说是什么我不会那么轻易答应那个内侍官。”
话音刚落下,门口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