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燕姝果然是做了噩梦。
梦里是长荣死前那腥红的眼,能流出血般恶狠狠盯着她,“燕姝,我诅……”
刚说到这里,便被容怀一刀割了喉。
那瞬间,长荣瞳孔紧缩,再慢慢扩散,她僵硬的转眸看向容怀,然后,低下了脑袋。
许是她也没想到,她最终会死在容怀的手上。
而她没说完的话,燕姝也是知道的,她想诅咒她。
就好像在魏府中发现的那个小木偶一样。
虽然燕姝也不明白,就因为容怀,长荣便能如此恨她。
就好像她不能明白母后,不能明白父皇,甚至有时候不能明白容怀一样。
爱生忧,爱生怖,爱亦能生妒。
而这些都是燕姝现在无法理解的。
在她看来,那爱更像是欲望,是凡人无法超脱的欲望。
所有的人不过都是被自己的欲望牵引着,最终会走到哪里,会得到什么?
不到结局谁也不能确定。
燕姝甚至想,现在的自己不用被这样的欲望裹挟,其实应当是好事。
而她本以为自己对血已经有了些抵抗力,可当她在梦里看到长荣,看到她那双带着血的眼睛时,恐惧还是在瞬间侵袭而来。
她在梦里,看着长荣双眼流下的血泪。
长荣死死盯着她,将她生前没说完的话一字字说出了口。
她说:“燕姝,我诅咒你,诅咒你永生永世,不识情不得爱。永生永世,同他相隔碧落黄泉,永不能见!”
那瞬间,脑中似狂马踩踏,疼痛越渐剧烈。
眼前画面一转,她似身处忘川河边。
那是看不到尽头的河,河里流淌的不是水,尽是腥红的血。
而容怀一身雪衣,银发如霜,正浮于那滚滚血浪之上。
他双手置于腹部,双眼紧阖,安静至极。
四周无数蛇虫鼠蚁围绕着他,啃噬着他,将他一身雪衣也染成了腥红的颜色,再慢慢的,将他缠裹着,拖进血色的深渊。
燕姝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他被忘川吞噬,却怎么都无法靠近。
头痛如裂,心亦如被扔进油锅中狠狠煎炸。
燕姝眼泪落下来,只能不断叫他,“容怀……哥哥……”
就在她快被这样的无力弄崩溃时,她落进了带着冷莲香的怀里。
容怀的声音落在耳边,温柔却担忧,“善善!”
燕姝呼吸一窒,瞬间睁开了眼。
眼前是明黄的龙帐,没有血,更没有要将他拖进血浪中的忘川。
她就在她的寝宫里,在容怀的怀里。
他摸摸她冰凉的脸颊,将她额头上的冷汗缓缓拭去,柔声问,“做噩梦了么?”
燕姝闻声转头,直直看进他的凤眸中。
夜里昏暗,寝宫中琉璃灯温柔的灯光尽数都被敛进了他的眸子里。
燕姝睫毛颤了颤,转身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双手用力缠紧他的腰身,带着委屈的哭腔,“头疼……”
她这时候甚至忘记了他身上还有伤,脑子里全是梦里他在忘川中浑身染血的模样。
还有,长荣那一字字的:碧落黄泉,永不得见。
她抿紧唇,将他又抱紧些,恨不得将自己缩小成一团整个窝到他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以往从未梦见过的。
以往她梦里的血,总是十年前那场宫变。
可这一次她梦里的血,是容怀……
而这,明显更让她恐惧。
直到此刻清醒过来,还忍不住身体颤抖。
容怀轻抚着她后脑勺的头发安抚她,又无奈道:“我是不是之前就同你说了,这方法太过激进,反倒不好。”
以往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一般来说是不会做噩梦的。
今日明显是白日刺激太过了。
燕姝没说话,头实在疼得厉害。
容怀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探手到她的枕边,拿过那只一直放在那里的瓷瓶。
瓷瓶里是明净留下的药丸,头痛时吃一颗能缓解。
她时常噩梦头痛,这药便是放在枕边备着的。
他喂她吃了一颗,又道:“只剩五颗了,等见了明净让他再给些。”
将瓷瓶放回去,他重新搂紧她,拍拍她的后背轻哄,“我在这儿,别怕。”
燕姝闭着眼,闻着他身上的冷莲香,许是药起了效用,头疼稍缓。
然后终于反应过来,忙想从他怀里退出来,“你的伤……”
他收紧手臂将她圈紧,“没事,睡前用了明净给的药,伤口没那么容易裂开。”
回宫后他便重新上药,用的是明净去江南前留给他的。
别说伤口不会轻易裂开,三天时间足够结痂脱疤。
这也是为什么他回京途中受伤,燕姝却没见到他伤在何处的缘故。
上次的伤更轻,不过两日便已经没了痕迹。
不过那药极少,明净说,是他那行踪缥缈的师尊元清所留,他手中也就那么一点了。
不到不必要,容怀也不想用。
之前是因为不想燕姝看到担心,而这次要赶往松洲,为了避免途中不便,他只能多用些了。
燕姝方才也听他说了那药的神奇,放下心来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又闷闷开口,“哥哥,如果……”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如果我永远找不回情魂,你会怎么办?”
容怀拍着她后背的动作微顿,目光落在虚空,轻弯唇,“还能怎么办?”
燕姝皱眉,从他怀里仰起小脸看他,他低头和她对视,看清她眼底浮出的无辜无助。
他默了默,捏着她的下巴凑过去亲亲她鼻尖,似无奈又似自嘲的道:“当然是,只能继续宠着了。”
燕姝拧着眉头,“你不会怪我吗?”
容怀却依然是笑笑,摸着她脸颊,“要怪也只怪我自己,没保护好善善。”
他的唇落在她唇角,啄了啄,温柔的哄,“我家宝宝这么乖,没人会舍得怪她,我更舍不得。”
因为噩梦带来的那点慌乱稍稍平歇,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