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被床板和地面挤压到变形的双腿。
套着丝绸红色睡衣,红得扎眼。
这双腿非常地瘦小,看上去好像小孩子的,肌肉严重萎缩,像是枯萎的植物。
这双腿就那么怪诞地挤在里面,脚趾甲涂抹了艳红的丹蔻,干硬的青筋浮在脚面上。
而这双腿裸露在红色睡衣外的全部灰白的皮肤,用小刀划上了刻骨的纹身——“周旭”。
密密麻麻的、红刺刺的“周旭”两个字,用刀子去划、红线去缝、烟头去烫,将他的名字深深地刻在皮肤上。
他简直怀疑,如果能将她自己的皮肤掀起来,她一定要在内脏上写他的名字。
而胯部的位置,有一个蹩脚的、用口红涂成的唇印,还有眼影盘混杂的星闪。
他想起褚楚被碾碎的化妆包,脑中忽然地有了这么一个画面——
这双腿从床底下蹭出来,把自己的胯部当成脸,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给自己化妆……
不……这绝不是爱慕。
而是疯子的诅咒,是至死不渝的偏执,是爱与恨到了极致失去了自己身为人的面貌……
我爱你!
爱到成了鬼也不放过你!
陈献几乎难以呼吸。
他赶紧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打开手机,在通讯录中打通一个叫“姜宇”的大学同学的电话。
“周旭?这么晚了打电话给我做什么?”姜宇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倦。
“咱们学校有没有个叫林雪穗的人?”
“林雪穗?没印象啊,要不你说说她的特点?”
“……面貌丑陋?”
“你在逗我?我困了,明天再打给我吧。”
“哎别!”他想到床底的腿,赶紧补充道,“喜欢研究虫子,长得比较矮。”
“……虫子?长得矮……你这么说我知道是谁了,但我忘了是不是叫林雪穗了,你打听那个女的干嘛?”
他心中浮现希望:“有急事!快告诉我你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好吗?”
“我只知道她是个侏儒,身高只有七岁小孩那么高的样子,但头发却很长,能淌到地上,是个很奇怪的人,我听说她因为在宿舍半夜起来偷吃虫子,很早就被舍友举报退学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谢谢你!”他刚要继续问询什么,他的身后,一条蛆做的手臂从他肩膀上伸过来,夺走了他的手机。
没错,蛆做的手臂。
肉白的,长满口器的,吐着鲜红而细长舌头的,无数蛆摞起来做的手臂……
他脸色霎时就青了,转身的一刹,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是林雪穗的上半身!
她茂密的黑发裹在自己身上,像一个乌黑的蝉蛹,胸腔发出不规则的起伏,发出糯米团黏着的呼吸不畅的声音。
而她的两条手臂,臃肿庞大,转圈堆叠在地面上,像孕育的蛆巢,散落着一个个椭圆形的黑色的卵……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一串鞭炮炸响。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真的要疯了!
他疯了般便朝外面跑!
“砰!”
他被撞得一头金星!
明明卧室的门是打开的,可他像是遇到了鬼打墙,就是无法出去!
“砰砰……”
“砰砰……”
床底发出剧烈碰撞的声音。
他的心脏因为恐惧而发生痉挛,转而奔向窗户哪怕是跳楼而死,他也不想再和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待上哪怕一秒!
他又一次撞得眼冒金星,额头都被他撞出血来。
床底下,那双纤细短小的双腿,从里面一点点蹭出来,和林雪穗的上半身相接在一起。
她慢慢地用萎缩的双腿站起来,成了一个虽然矮小但也极为恐怖的存在。
他的思想,彻底地被颠覆了!
即使他能侥幸活下来,他也会成为一个疯子!
“唔唔……”
她张开像喝了血似的嘴巴,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周……旭……”
“……周……旭……”
像是面对神袛似的,她突出瞪大的眼中满是疯狂。
看着她身姿扭曲地、缓慢地朝他走来,他浑身都在抖:“……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因为……我……爱……你……”
“……你爱我什么?”
林雪穗似乎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你是那么的优秀,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篮球场上打球的样子那么阳光帅气,你对待自己的工作那么认真,现在也如愿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我尤其喜欢看你工作的样子。”
“……谢谢你的厚爱,但请放过我,如果你真的爱我。”
看到她以一种陶醉的口吻说出爱慕与表白的话,他只能感到一种深深的作呕。
“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那么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你接受我的爱意罢了。”
他感到一阵一阵的反胃,极度忍耐下,才控制住胃里反上来的酸水。
胃里的蛆雇蛹得更加厉害了。
然后,她就像一个心理患者似的,和他倾诉起来了——
不,她确实是个心理病人。
“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地思念你,多么迫切地想和你认识,可是上天又是那么的不公平,它不仅让我长得如此丑陋,还叫我是个天生的侏儒!”
“怎么可以对一个女人那么残忍!?我多想像那些青春漂亮的女孩子一样,去自信地向你表白,和你牵手、拥抱、亲吻!”
“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只有谩骂,垃圾和口水!我好嫉妒你的妻子,哦,对了,大学的时候,她还是你的女朋友,我经常远远地看着你们说笑,吃饭,交流,牵手,拥抱,和亲吻。”
“我嫉妒地发疯了!我唯一的慰藉,只有虫子!只有虫子不会嫌弃我!我可以肆意地吃掉它们,让它们在我的唇舌喉齿间缠绵!你们都说,我只配与肮脏的蛆为伍,那我就睡在虫子做的床上,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