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枯叶扫过他们的脚边。乾清宫宫门前没有栽树,因此显得这片枯叶格外突兀,仿佛典故“一叶知秋”中的那片叶子。然而如此干枯卷曲,仿佛一搓就碎的黄叶,却是昭示着冬天。
八爷刚刚跟康熙面前应答完出来。“失恃服丧本就损耗心神,十三弟身有病恙乃常理之中,是否与三哥有关,儿臣不好评判。”为了保全十公主,他没有拆穿十三阿哥一开始装病的事,但也没踩老三,还小小地维护了一下。偏诚郡王激动起来:“老十三就是守丧的时候饿的,跟我没关系啊。他打我的时候可看不出重病高烧的样子!”
这八爷还能怎么说呢?三阿哥这种一点责任都不想沾的人,在他两辈子的阅历里面都是罕见的。
相比之下,十三阿哥小小年纪情商可要高多了,就站在那里不停流泪。
于是八贝勒意识到自己还是拉了偏架,但就三阿哥在这件事情上的失当,除非他亲手将老十三的欺君之罪给坐实了,不然结局是不会改变的。那还不如如今这样,至少大家说的都不算是假话。
不出所料,康熙爷一开始听说两个儿子打架还只是小小的不愉快,但看到老三毫无认错之意后才发了大火,直接说“其敏妃所出,丧不到百日剃头,为不孝!降郡王为贝勒。”你不是瞧不起敏妃吗?那就皇帝金口玉言说你是敏妃儿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诶嘿,你还自觉地郡王很了不起,觉得对敏妃是大恩惠,那不好意思,你现在开始不是郡王了。这还是康熙考虑到佟家是自己的母家手下留情了,不然三福晋刚满月的嫡长子也讨不得好。
杀人诛心,还属康熙。
三阿哥被降了爵位,整个人都被打击到失了魂。他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整个事件的症结压根儿不在老十三生不生病上,是他接了万岁爷的差事却没当回事儿。本来嘛,万岁亲自给的差事,要求三分也该做到十分的。让他做主祭,那自然是小出殡大出殡都要做,守孝虽然皇上没明说,但守了,是对皇命的重视,不守,那就是差事打了折扣,皇上不计较还好,皇上计较起来那自然要“因办差不利削爵”。
智商情商恢复正常的三阿哥吓出一身冷汗,简直想自抽巴掌。他怎么就被后妃们的尊卑荣宠迷了眼睛,忘了大家争到最后还是在争皇上的心意呢?老三一秒切换到怂模式,抱着康熙爷的大腿大哭他知错了。后面的剧情,跑不了还有荣妃、荣宪和佟家出来求情,想要老三一蹶不振是不可能的,他过于能屈能伸了,但短时间内这个郡王王位想回来也是不可能的。
这一局啊,是老十三暂时赢下了。
从乾清宫里出来的八贝勒有些惆怅,一竿子兄弟集体在皇父面前作证什么的,倒像是集体推老三下水似的。多年兄弟,也曾有和颜悦色相互帮助的时候,如今回顾,总是唏嘘。
他自言自语的这句话被四大爷听到了,当天晚上就来请他做客。
八贝勒没同意登门,他直觉老十三是老四一手带大了,未必就没猜出其中隐情。好个浓眉大眼的四大爷,搁十三身上心都快偏进东海去了。不过他自个儿也没资格说四大爷,老三和老十三之间,他也更偏心丧母的十三兄妹。
心中郁结,就该解酒消愁。八爷破天荒拎了个酒坛子,翻上东边院墙,就坐在上头对月大酌。八爷府的东边院墙,对过去就是四爷府的西跨院和猫狗房。他把真气外放出去,猫狗房里的小动物们一个个都夹起了尾巴,没有敢出声打扰大佬喝酒的。于是猫狗房的小太监自然发现了端倪,抬头一看,好家伙,墙上有个人影儿。
“鬼啊——”
十五分钟后,四大爷搬了梯子来爬墙。“你这是又跟自己计较什么呢?”
“我没有计较什么。”八爷放下酒坛子,发辫被北风吹起,在夜色中晃动,竟然是这样的发型都显出几分御风而去的飘然。“看不清十三的前路,也看不清自个儿的前路罢了。”
四爷艰难地在院墙上找了个安稳能坐的地方安放屁股,然后从袖子里翻出来一个酒杯。“也给哥哥来点。”
八爷:“……直接对着酒坛喝不爽快吗?”
四爷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被鄙视了,果断将那梅花瓷的小酒杯子收回去,接了还有大半的小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火辣的液体灌入喉咙,少数灌入衣襟,然后整个胸膛都热了起来。“偶尔一回,确实痛快。”他扭头看向八贝勒,又道:“你今晚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四爷展颜笑了笑:“像民间画本子里飞檐走壁的侠客。”
于是八爷也笑了。
他们两个如今都在院墙顶上,俯视四周都是已经屏退了下人的自家院落,头上只有一轮孤零零的圆月,连颗星子也没有。
“那天瞧你摸了半天脉,还跟老十三对视许久,我就猜到了。”四爷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口酒,将酒坛子还给老八,“装病装得挺像,还说胡话,连我都骗过去了。”
八爷接过酒坛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问:“你不生气?”
“他为自己争,又没有害无辜之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意料之中的回答,八爷默默加了一口,没有说话。
“你呢?又为什么不朝皇阿玛和盘托出?”见老八没有说话,四大爷选择主动出击。
八爷微微侧过头,月色下,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四哥说什么傻话呢?你我都知道,皇上是皇上,是天,是法,唯独不是正义。”
四爷愣住了,八爷这两年行事的风格越发干净利落,虽然生活上很低调,也不在康熙跟前邀宠。但四大爷知道,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