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烈酒的船一路南下, 穿过七八个州府,来到苏州府。
本以为苏州府的文人多,他们的炭一定好卖。
谁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皇帝改革了科举, 他们一进入苏州府, 整个苏州府都笼罩在一片谩骂声中。
“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一个身穿举子服的读书人拿着酒壶喝醉醺醺的当街大骂, “寒窗苦读十余载,一句话就断送了我等前程, 哈哈哈哈, 读书读书,读书究竟是为什么什么?!”
“天道不公!”
“苍天不公!”
“生不逢时!”
一群文人学子全跟发了疯似的在大街小巷叫嚣, 他们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了, 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不愤。
就连平日里笑逐颜开地面对南开北方的客人的店家们, 也因为科举这一改革而变得唉声叹气起来。
苏州府的繁华正是因为苏州府的文人墨客多, 当官, 当大官的人多, 南来北往的客人才愿意到他们这儿来做生意。
现在帝王这么一改革科举,相当于把苏州府的文人全都给判了死刑, 铁了心不让他们再上进。
商人都是闻风而动的,知道苏州府的官员们惹了帝王生厌, 他们也不太想来苏州府这个地方行商了,
而且来了也没用, 读书人都无心科举了,当官的人家家里也整日诚恐惶恐,就怕自家当家人也会像那赵大人一样, 在金銮殿前就被帝王给拖去斩首示众了, 那还有什么心思逛街买东西?
现在的苏州府早就一改去年船来船往, 车水马龙,繁华得不能再繁华的景象了。
变得萧条而又萎靡。
整个城都像笼罩在巨大的阴霾之中,明明还在初冬,阳光正暖的时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
这可让跟着陈烈酒一块出来卖炭,顺带见识见识繁华大都市的陈五一行人傻了眼:“老大,这样我们的炭还卖得出去吗?”
看着这一城萎靡不振的人,陈烈酒也不悦地皱了皱眉:“真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怪不得皇帝会改革科举。”
在家,他听他家小相公说过一嘴,他说皇帝改革的这个科举特别好,可以让天下多些能臣,而不是一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
当时他还不明白,同样都是读书只是考题变了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看到这么一群因为考题变了而变成这样的人,他突然就顿悟了。
要是让这样一些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起的读书人当官,那才真实天下人的悲哀。
连许怀谦他们那种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读书人都知道,适者生存,随变而变,而这些人就知道埋怨,就算文采再好,写出来的文章做出来的诗词歌赋,有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又有什么用?!
除了让家里壁画上多一副字画,什么也改变不了。
“先试着卖卖,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来都来了,陈烈酒也不愿意转换地方。
第一,他们租的船只到苏州府,现在再重新租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就算读书人不读书了,取暖总归还是要取的吧,第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州府再怎么说曾经富过,只是一年时间,也不至于穷到哪里去吧?
他哪里知道,苏州府富是富,但那只是针对上层当官的人家,中下层的普通家庭还是每日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
以前还能指望家里的读书人能考取功名,当官反哺家里,现在考取功名这条路都被人给撅了,家里一下子没了指望,苏州府又不再复往日的繁华,日子变得难捱,得比起从前来更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
原本马上要入冬了,陈烈酒他们带了炭来卖,苏州府的人是很欢迎的,但是一听十两银子一车的炭,全都摆手不敢卖了。
太贵了。
大户人家倒是不嫌贵,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不敢显摆,尤其是陈烈酒这炭还打着防银霜炭的名声。
要放在以前,买就买了,可现在朝廷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这些惹了帝王厌的苏州府官宦家庭,得夹起尾巴做人,可不能如此张扬。
“老大,完全卖不出去。”陈五他们一连在苏州府跑了好些天,处处碰壁,不禁都有些心灰意冷,“要不我们回去了吧。”
在苏州府他们人生地不熟,吃喝拉撒什么都要花钱,尤其是放炭租的码头的仓库,放一天都是不少钱。
这些钱如流水般花出去,看得陈五他们眼皮子直跳,怕就算以十两银子一车的炭价卖出去,也是折本。
“涨价吧。”陈烈酒想了想,炭价不涨不行了,“涨到三十两一车!”
“三十两一车?!”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向有些精明的陈墙都傻了眼:“我们连十两银子一车的炭都卖不出去,三十两银子下个炭怎么卖?!”
“不卖苏州府了。”陈烈酒捶了捶拳,“我们换个地方卖!”
“可是我们能去哪儿呢?”陈墙满头疑惑,“出来带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再去租船也租不起了。”
今年一年都在攒炭,都没有挣钱,原本指望着把这些炭卖出去就有钱了,可现在不仅炭没卖出去,钱也快花光了,连他们回程的路费都成问题,拿什么租船换地方。
“不用租,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行。”陈烈酒摇摇头,并不打算换地方。
苏州府虽说是落没了,可它毕竟曾经繁华过,修的码头都是一等一的好,运货送货都非常便捷。
现在没了南来北往的商人,空荡荡的码头更是便捷,他没有必要再去换个地方挤来挤去的。
“不换地方我们怎么卖给别地的人?”陈墙不解。
陈烈酒把许怀谦给他的宋云帆手书拿出来,笑了:“要不怎么说,还是你们二哥有先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