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国不兴正月下聘,而沈安翊和袁容锦的婚期又定在了来年三月,所以下聘之日赶在了早春前,由钦天监选了冬日的一个吉日。
下了好几日大雪的京都,竟在这一天冬阳暖照。
当今皇后的亲弟弟,沈府的世子爷到将军府下聘,娶的是那位离开京都在江南生活了十年的嫡大姑娘。
一大早,沈府的老管家便是踩着吉时,在沈府前燃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声响彻晴空,紧接着,一箱又一箱绑着大红绸缎的聘礼从沈府抬出,万贯聘礼从沈世子的府中直排到了东街尽头。
这样声势浩大的下聘情形,让人想起了当年元帝到摄政王府下聘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红妆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街坊四邻看着这热闹喜庆的队伍,议论纷纷:
“要我说啊!这袁府的大姑娘天生就是个好命的!谁能想到离开京都这样的繁荣之地,却能嫁进那沈府!”
“就是啊!什么人什么命,羡慕不来的呀!”
“瞧瞧都是袁府出来的姑娘,那二姑娘却是嫁给了侯府那个痴傻了的大公子,你们听说了吗?侯府本来还将大公子痴傻的事情瞒得极好,却没有想到都被那袁二姑娘给捅破了天去!”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了!平昌侯府如今最忌讳别人提及那大公子的事!”
“是是是!咱还是看看今儿个的热闹!真是没有想到,当初的被称作混世魔王的沈世子竟然会喜欢那般娇滴滴的美人……”
……
既然沈府下聘,袁容锦自然是要在前一日先回了袁府的,只不过如今,她同袁铮关系尚可,却是和袁忠国没什么话讲。
毕竟出了那么多事,父女之间也不再似儿时那般了。
袁忠国就连昨日想到袁容锦院子里头寻她,都被冬儿告知大姑娘早已经歇下了。
“沈府聘财已至——”随着财伯高昂的嗓音,袁铮已经在袁府门前侯着了,同沈安翊互相行了礼之后,一箱箱的聘礼抬进了袁府的大门,不到片刻,边将前院堆得满满当当。
依着元国的习俗,下聘之日袁容锦只能待在闺房里,不能露脸,等到纳采的队伍离去方可。
冬儿却是兴奋至极,一直不停来回走动,她同袁容锦汇报着,除了皇后娘娘当日的礼单上所有东西以外,原来沈世子自己早就备好了一份聘礼,如今袁府的院子里已经是一副聘财堆溢的情形。
袁容锦嘴唇勾了勾,满脸的笑意遮挡不住。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情又是欣喜又是紧张,这样的冬日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好几次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偷偷跑出去瞧一瞧,可是一想到为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还是不能坏了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规矩。
其实下聘之事沈世子并非要亲自到场,可是今日他却是不放心,亲自走了这一遭。
沈安翊同袁忠国和袁铮坐在厅中,喝着滚烫的热茶,听着财伯铿锵有力的声音念着聘单。
为了今日,财伯特意喝了几日的润喉茶,这声音比起往日都响亮了十分。
袁铮听着源源不断的聘礼名称,心中暗暗惊讶,这样的聘礼规格,想来依然是按照宫中贵人最高规格来办的。
沈安翊他还真是诚意满满,小阿锦倒是寻到了一位好郎君了。
如此一想,向来面无表情的他脸上也多了几分缓和。
沈安翊拿着佛珠,腰背挺得笔直,许是因为今日下聘之喜,又离将小祖宗迎娶回府近了一步,他的面色都是难得的柔和。
而袁忠国则是时不时看向了沈安翊,他心中感慨万分,看着沈世子给予袁容锦的这些明晃晃的疼爱,只觉得阿锦不同自己亲近,也是自己活该。
终于,财伯念完了聘单,刚念完,就一口气连喝了三杯热茶。
袁铮作为府中长子,又是阿锦的阿兄,一些琐碎的事还是要由他出面,他走出前厅,看着满院子的红木箱子,心中对沈安翊多了几分肯定。
“沈世子,老夫便将阿锦托付于你了!”厅内的袁忠国开了声,沈安翊抬眼看向袁忠国,只觉得这些日子他似乎苍老了几分,又听他开口道:“老夫已经上奏皇上,待世子和阿锦大婚之后,老夫便回了边塞,日后不再回京都!”
“袁将军又何须如此?”沈安翊淡淡开口,不明袁忠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这些时日关于瓦刺的事情,想来世子也听说了不少,老夫这辈子,作为父亲着实太失败了,连一个小家都护不住!如今瓦刺不愿归顺元国,频频偷袭元国柳城,让柳城百姓苦不堪言!老夫唯有拼死守住元国的每寸边土,换另外的方式守护阿锦,为她守住这太平盛世,唯有这样,才能减轻我心中的愧疚!”
沈安翊皱了皱眉,袁忠国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本不该同世子说,可是老夫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需在世子面前提上一嘴。之前馨儿回门的时候,竟然让老夫归顺于皇长子,话里话外皆有让老夫上奏于皇上,请皇上早日册封皇长子为太子!”
果然,沈安翊听见这句话,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道:“袁将军的意思是,平昌侯府私下在为皇长子铺路了?”
“这事老夫也不敢万分肯定,可是若不是平昌侯府里的意思,那馨儿又如何懂得朝堂上这些事情?”袁忠国看了一眼沈安翊,继续说:“如今圣上不过四十过四的年岁,那平昌侯府却是迫不及待有了这样的心思,朝堂之上风云莫测,想必这一点,世子比我更加清楚。皇长子成为太子不过是早晚之事,可若是背后是平昌侯府在推波助浪,皇上的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一切只恐会为将来埋下祸端!”
沈安翊面色忽然严肃了几分,手指不停摩挲着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