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悄悄打量红枣的舜华舜英见状不免就信了孟竹君的话,心说:谢嫂子这脾性也太好了。竟然来者不拒。就是人太多了,谢嫂子只能应酬每个人几句。她姊妹现在过去,也不好说话。
而一会儿坐席,太太席跟她们女孩儿席又是分开,一样不能说话。
倒是明天,到得早的话,能说几句。
似孟竹君今儿来她家就很早,明儿往谢家一准也晚不了,现就看她们爷爷祖母明儿什么时候出门了。
谢家现除了谢伯爷、谢状元,还有谢老伯爷、谢老夫人在京,她们爷爷奶奶出门想来也不会晚吧……
午后家去,谢子安等人二门外下轿,谢大升亲跑来告诉说谢知道带着谢丰在歇晌,让他们自便。
谢子安一听就笑了,问道:“丰儿还在老伯爷跟前啊?”
谢大升点头:“在的,一直都在。丰哥儿早晌一直都在陪老伯爷说话,午饭也是跟老伯爷一处用的,吃得香。饭后丰哥儿跟老伯爷一块歇晌,现还在睡。”
谢子安闻言便不再问了,只回头告诉儿子:“趁现在得闲,去你书房,我有事给你办。”
谢子安、谢尚抬腿走了,红枣犹在消化谢知道带他儿子歇晌的大新闻——她老公公到底什么本事,竟然能hold住她儿子换床换地方睡觉?
比专职带谢丰的芙蓉还更会哄?
云氏却习以为常道:“尚儿媳妇,我家去也是歇晌,很不用你送。你也家去歇着吧!”
明儿还要办酒呢!
回到自己院,看着空荡荡的西套间,红枣犹不能信——她儿子不用大红百花帐也能睡着?
她老公公到底有什么魔力?
思一刻不得主意,红枣只能暂且放下,待芙蓉家来后再说。
静心回想当下的家务,红枣方使丫头往厨房嘱咐了晚饭,又请来了显正。
跟待张乙、本忠一样,红枣请显正坐下喝茶后方才道:“显正,后儿早晌你便要跟随伯爷回山东。明儿府里请客不得闲。所以我现请你来商量点事。”
显正赶紧放下茶杯,站起身低头垂手道:“小人但听夫人吩咐。”
红枣见状不免头疼,压手道:“坐,坐。千万别再站来站去的,不然没法说话。刚我既说商量,那必然是还没拿定主意,现还只是个粗浅想法。”
显正犹豫坐下了,心里着实诧异红枣的话,毕竟一直以来,红枣都很有主意。
“这件事,”红枣端起茶杯,整理思绪:“我其实已经思虑很久了。但至今为止没跟一个人讲过。显正,我今儿找你来商量,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
不止是甘回斋的二掌柜,还是谢福的侄子,遇事不决,可跟谢福通气,降低可能的犯禁风险。
显正仔细揣摩红枣话里未尽的意思:
1.这些话夫人连世子、张乙都没告诉
2.夫人选择了他,觉得他比张乙更合适。
3.事情敲定之前,他也谁都不能说。
所以,到底什么事,让夫人如此郑重其事?
显正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去岁腊八,圣上谕旨嘉奖甘回斋,赐‘皇章宠锡’金匾一块。”红枣慢慢讲道:“由此我便每尝的在想往后当如何将甘回斋这份荣誉延续下去。”
显正心有同感地点头:这也是他的心愿。
“由此我不免追根溯源甘回斋当前荣誉的来历。”
显正的头定住了,讶异地抬起了头望向红枣——甘回斋现今的荣誉难道不是夫人经营有方?
红枣明白显正未出口的疑问,轻叹道:“显正,甘回斋名义上虽是我的,但若真只有我一个人,一颗心,一双手,能开成现在规模?”
显正想回说小人们的身家性命都是夫人的,夫人不是一个人,但话到嘴边噎住——他这样讲,可是有跟夫人邀功的嫌疑?
显正怔住。
红枣继续道:“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根竹篙难渡海,众人划桨开大船’。甘回斋固然是我所创,但过去十年辉煌,离不开上下所有人的努力付出。”
显正……
反应过来,显正吓跪下了,磕头道:夫人折煞小人们了!
红枣也知道自己的话挑战显正的三观,只得无视显正的磕头,自顾摆事实讲道理做思想工作道:“自世子会试以来,陛下至今已赐我谢氏四块匾。”
“第一块‘连中六元’匾。显正你有没有想过,明明连中六元的是世子,陛下为什么却把匾赐给了伯爷?”
显正张口结舌。这哪是他一个小厮所能琢磨的?
“没想过?”红枣了然道:“显正,我既然刚说了是商量,那就表示这件事不着急,你可以家去慢慢地想。以及我下面的话也是。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回我。”
一个人的三观哪是容易改造的?必是得给时间。
“第二块匾是题醴泉名。这匾是圣上赐给后园泉水的——不是赐给伯爷、世子、伯夫人、以及我,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这就比如九成宫醴泉,即便千年之后早已飞灰,但泉名依在。”
“第三块匾‘卓异’是圣上嘉奖伯爷政绩,单赐给伯爷个人的。”
“第四块便是甘回斋这一块‘皇章宠锡’——参照前面几块匾,很显然‘皇章宠锡’不是单赐给我个人的。显正,这是不是说明在陛下眼里,甘回斋就是甘回斋,即便现在我名下,但依旧是个跟醴泉一样独立的个体?是个可以超越我个人寿命,做成百年老店的店铺。”
显正……
红枣叹息:“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人生不过百年’,显正,即便是我,于甘回斋其实也只是一个过客。”
“不信你看看京师大街,多少百年老铺?而身边又有几个百岁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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