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李满囤,但听说李满囤和李贵中家来后直接去了书房,王氏便知今儿的事非比寻常,遂耐着性子在主院坐等。
舒窈出身官宦,倒是没费事地从老宅午饭的只言片语中还原出部分实情,不过她三从四德惯了,王氏不问,她就不说——家来后王氏让她回院休息,她就回院,然后跟往日一样在自己院里待到时辰才往王氏跟前来。
冬日天黑的早,李满囤为儿子眼睛虑,今儿也按时来吃饭。
饭桌摆下,酒斟上,王氏方问:“老爷,今儿三老爷那话到底什么意思?怎么一直提咱们亲家?”
李满囤告诉:“这是满园好心,在提点我呢!”
“提点?”王氏不能理解:满园一个做小生意的,还能提点她秀才男人?
“是啊!”提及此事,李满囤满腔感慨:“前人尝云:走千里路,读万卷书。满园看似不读书,但他日常做生意,两地奔波,阅历积攒,自有一番见识。不可小觑。”
王氏……
“其实也不止满园,似贵富、贵银,即便是贵祥、贵雨,自分家后其为人行事也都有长足长进,贵中,”李满囤习惯性地教育儿子:“你不要以为你念书比你这些堂兄多,见识就一定比他们广。其实不一定的——似今天你三叔提的这个‘诰命夫人的殊荣’就是个现成例子,咱们看的书上都没有!”
因为下午的经历,李贵中终生出了一点谦虚,答应道:“爹,不会的!”
李满囤点点头:“你真明白了就好!”
难得儿子这般乖巧,王氏狠瞧了两眼,方问:“似咱们亲家厉害,咱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干啥还要老三提点?
“咱们知道?”李满囤苦笑:“咱们知道什么啊?咱们除了知道亲家富贵、发财、有学问、官做得大、封爵之外,还知道什么?”
王氏糊涂:“知道这些还不够?”
挑女婿不就是挑这些?
李满囤摇头:“当然不够。不过你这样想不奇怪,我不知道却是不应该。”
王氏……
“我读《大诰》,《大诰》里最多的就是土豪地绅为富不仁,鱼肉乡里的案例。但过去这些年,你看咱们一个城,可曾有人说过谢家一句不好?可曾听过一状他家仗势欺人,抢男霸女的恶事?”
看他娘摇头,李贵中也跟着摇头,心里有些明白他爹让他读《大诰》用意了——他爹希望他以书为鉴,不要走歪路。
“由此再回想当初谢伯爷拿桂庄跟咱们换黄金酱方子,”李满园叹气:“那时候咱们才刚分家,连城都没进过几回,可说没一点见识。”
“谢伯爷想要咱们的方子,呵,就不提《大诰》上那种找个衙役班头来恐吓明抢这样的坏人坏事了,但凡他肯给咱们两亩地,咱们一准就感恩戴德的把方子给他,回头还得说他仁义。”
王氏依言想了想,跟着叹息:“不错!”
她家那时候可不就是想拿钱买地,买不着吗?
“但你看谢伯爷是怎么做的?”李满囤越说越服气:“我都跟他说了只要十亩地就好,他还是坚持给了我桂庄。一点没欺负我这个啥都不懂的庄稼汉——这便就是买卖公道,不欺行霸市了!”
“后来,他看上了世子夫人当他儿媳妇。这里面他虽说用了些心计,但也确是他当时实在等不起了,没有办法的办法。”
此言一出,李贵中憋不住了:“爹,什么叫没有办法的办法?”
舒窈也瞪大了眼睛望着李满囤心说:这又是个什么故事?
李满囤告诉:“谢伯爷是谢氏一族的族长,他想出仕,这家务族务就得有人来打理。你去过京城你姐家,自然知道,一个官除了要干政事,还有人际交往。由此谢夫人必得跟他随任。”
“当时谢老伯爷也在外县做官,谢家大房唯一能留在咱们雉水顶门立户的就只有你姐夫一个人,而你姐夫当年也不过才十一岁,比你现今还小了两岁!”
莫名躺枪的李贵中……
王氏看看儿子,心说:贵中也确是该晓事了!不说似女婿那样能顶门立户,基本的人情世故必是得懂。
不然长成李贵雨那样就糟糕了!
“谢家大小十三房人,老太爷上了年岁,跟前不好离人,你姐夫家常还得读书,准备科举——这种情况下,谢伯爷除了赶紧娶个儿媳妇进门帮着管家外,又能怎么办?”
李贵中挠头思了好一刻,不得不承认:“好像就只这个办法!”
舒窈也忍不住想:同样都是童养媳妇,贵中姐姐嫁的谢家虽说富贵,但这谢氏宗妇的难做程度也远非她为李家妇所能比。
果然是甘蔗没有两头甜。世子夫人现今风光之后,是过往十几年的心力付出。
“自古说亲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家即便有了桂庄,但门户比起谢家,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谢伯爷不好白眉赤眼的突然求亲,就造了个媒婆上门提亲的契机——但也仅限于此,后续说亲都是三媒六证,你情我愿的。”
眼见他爹言简意赅,不欲细说,李贵中记着午后的“名节”教训,只问自己心底长久以来的疑问:“爹,你是怎么同意我姐这么早就出门的?”
李满囤闻言笑了:“原本是不同意。后来看你姐夫不是只有家世,模样脾性也好,比咱们村和周围村子的一应后生都好。想着你姐再两年还是要说亲。这回错过了,再难挑到这么好的女婿,所以就应了!”
原来是这样!
李贵中明白过来不吝夸赞道:“爹,你眼光不错。我姐夫确实是咱们城最好的女婿!”
看看舒窈,李贵中决定他要接他姐夫的班,当第二好。
“那是!”李满囤得意:“你爹我这眼光还能有错?”
“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