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李贵雨想了想,趁机告诉道:“爷爷、奶奶、爹、娘: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众人?
李贵雨深吸一口气道:“嗯,我水平未到,开年县试我就不下场了!”
一言既出,满室皆静,连李高地脸上的笑都凝固了,半晌方问:“为什么?”
开年三月初七,李高地七十大寿。他还等着李贵雨中县试给他寿宴增光呢!
“什么叫学问未到?”李满仓不能接受:明明今春县试都已五中四,就差最后一场了。
于氏、郭氏虽没说话,但想法与李满仓完全一样。
就是李贵吉都不能相信,惊得挂了一嘴角的白菜叶……
李贵雨解释道:“老话说走一看三。开年县试,我是有中的可能,但中之后呢?”
“是不是要去府城府试、院试?”
李高地点头:“那是自然!”
毕竟秀才才是正经功名,童生其实还差点意思。
李贵雨继续:“似贵林哥先县试中了第八名,去府城就只中了童生,家来后又刻苦了一年,才考中秀才。”
“贵雨,”李高地出言劝道:“这个科举能不能中啊,我听人说其实是有运气的,考运!”
“每个人的考运都不一样。似你大伯考运就很好,你看他县试才考了多少名?”
李高地回想:“是不是二十一名?但到了府城,你大伯还不是两试连过,一气中了秀才?”
“先跟他一年考的,县试名次在他前的,现不少还是白身,连童生都不是!”
“爷爷说的是!”李贵雨没有否定李高地的话,只是诚恳道:“考试是有考运,但更重要的还是水平。”
“似我大伯县试头两场:一个县第三、一个县第二;府试头一场第三十二名——大伯曾经说过这三场背默考,他一道都没错!”
“俗话说‘事不过三’。大伯能够三场全对,就不只是运气,还有背默功夫了!”
“既然每场都答对了,”李高地反驳:“名次只排第三、第二、第三十二,还说不是运气?”
李贵雨耐心解释:“爷爷,背默同分卷一向按卷面取。由此一笔好字就特别重要。”
“比如我们都见过大伯的字、红枣女婿谢尚的字、甚至还有谢十三老爷字。同府试第一场,我大伯、谢十三老爷、谢尚一样全部答对,但谢尚取头名,十三老爷取第二十名,大伯取第三十二名,难道只是因为运气?”
李高地无言以对。
“临池学书,池水尽墨!”李贵雨感慨:“这一个人字的好坏,功夫多在平时,几乎与考运无关。”
“自从中秀才后,大伯这几年都在练字,且这字也是越写越好,肉眼可见的比贵林都好了——似咱们祠堂春联,历年都是贵林哥写,独今年族长请了大伯来写。”
这是腊月头氏族集资时候的事,李满仓当时也在场。
李满仓一直以为李丰收这么做是为恭维抬举李满囤,现听李贵雨这样讲,不免惊讶:“你大伯的字真这么好?”
李贵雨苦笑:“祠堂大门是一族脸面,新新头上的,族长为讨‘一年更比一年好’的口彩,如《月出皎兮》,牢记网址:m.1.何能拿这个做情?”
想起李丰收一贯的为人处事,李满仓默。
眼见李高地、李满仓都不说话,日常拿李贵雨跟陈玉较劲的于氏只能自己问:“那陈玉呢?”
“我记得县试第二场,他成绩并不如你,还不是府试、院试都中了?”
“第二场陈玉就只落后了我一名,我十三,他十四。”李贵雨直言不讳道:“一名之差,可能差一道题,也可能只是我的字更合咱们县太爷的意——如此换个考官,比如府试,名次就可能变了。”
“但陈玉第一场县第九比我县第十五好了六个名次——这一场我不过错了一道,而陈玉则可能全对。”
于氏气李贵雨灭自己威风,长陈玉锐气,不悦道:“贵雨,刚你自己说了,也才差一道。”
能有多大差别?
“诗云:‘行百里者半九十’。全对、和错一道听着只差一道,但实际差距,”李贵雨苦笑:“奶奶,这才是最容易的县试,等到了府试——似陈玉,我听说府试他第一场是一百零五名。这都百名开外了。”
“若我比陈玉再多错一道,即便不落榜,名次也在最后。”
“何况陈玉文章一道高我太多。我自问现今也作不出陈玉今年县试三四五场的文章来。”
“如此,陈玉可以错一道,还能府试、院试连中,而我,文章不及他,就只能学我大伯在背默和卷面上多下功夫。所以我说我学问不到,现下场无益。”
李贵雨说得道理一套一套的,李高地无力批驳,惟有叹息。
李贵雨见状笑道:“爷爷,您过七十大寿,我留在家里给您庆寿不好吗?”
李高地一想也是,过寿可不就是讲究个儿孙满堂吗?
这贵雨去了府城,考不考得上两说。他的寿酒却一定喝不上了!
有了可以回复亲朋好友关心李贵雨明年县试不下场的体面说辞,李高地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爹,”李贵雨又跟李满仓道:“我村学堂的小学班才刚开。开年便请假——似县试五天也就算了,去府试,则得一个月起。学生家长必是有意见。”
李满仓知道李贵雨现在村学堂的收入不菲——一年近四十吊钱,比李贵林开私塾都不差。
李贵林是中秀才后才开的私塾,李满仓忍不住想:他儿子贵雨现就能挣这么多钱,其实已算有本事。
再说他也不似李丰收家底厚,能负担儿子府试、院试的花销,贵雨考试,一应开销都得他自己挣。
由此贵雨想跟李贵林一样等水平到了才往府城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