拌嘴,忽有小丫头跑进来告诉说大房大爷和二房四爷来了。
“贵林、贵银?”李满囤奇怪:“似贵林就算了,横竖他放假在家,知道红枣每年这个时候来送年礼,过来听信也是有的。”
“只贵银,自打小年从府城拉回来一车货后,这两天都在城里东街城隍庙门口摆摊做生意。怎么得闲来?”
王氏摇头表示不知,只说:“老爷见了就知道了!”
舒窈则吩咐丫头采薇撤茶碗,另泡新茶,又吩咐丫头采芹去厨房要热姜枣茶,预备给李贵银——李贵银忠厚热心,不止早年农忙时帮她公婆建房,现今族里有事,亦多是他跑来报信,很得她公婆和红枣姐姐青眼。
俗话说“独木难支”。李贵中没有亲兄弟,舒窈以为李贵银是个现成的臂膀,就很笼络。
至于满地满台面的礼物和刚去念书的李贵中,她公婆不提去收去叫,她自不会去收去叫。
李贵林进屋看到地上的衣箱食笼,桌上的酒坛礼匣,便知谢家年礼已到,急切的心一下复了冷静——他虽是为好事而来,李贵林提醒自己:但大清早兴兴头上的,说话可得注意措辞。
彼此问过好又分宾主落座后,李贵林主动寒暄:“满囤叔,今儿谢家来的是?”
往年都是陆虎。
不过今年腊月十五陆虎出发去山东为谢老伯爷进京打前站。山东离雉水一千多里路,数九寒天的,十天可难打来回。
“陆虎!”李满囤告诉道:“我也没想到陆虎回来得这么快!”
还捎回了他亲家叔的信。
“陆虎一贯衷心,”李贵林不眨眼地夸赞道:“他这么快回来必是为赶今儿的好日子来替他主子给您和婶子下年礼!”
李满囤被捧得高兴,哈哈笑道:“这个礼出大家。别的不说,陆虎他们几个,礼数都是极周到的!”
王氏在一旁虽没说话,但听了李贵林的话心里的高兴却是一点不比李满囤少——她闺女孝顺,连带的下仆也恭敬。
丢下自家生意跑回来报信的李贵银一贯信奉李贵林,他见李贵林迟迟不入正题,也不着急,自顾端着滚烫的姜枣茶小口小口地抿。
枣子价高,一斤干枣三十文,足抵一斤肉钱。高庄村人这些年虽说卖枸杞挣了不少,但花钱的地方也添了许多,比如暴涨的彩礼嫁妆和孩子读书,所以普通人的日子依旧节俭,家常不大烧枣子——一样的钱,吃肉不更解馋?
照风俗,都是大年三十才烧一锅枣子茶待客。
今儿他满囤叔家的枣子茶,李贵银明白:多半是为招待陆虎和跟他一道来的人——蛋茶历来是女婿待遇,只陆虎来,可不兴招待蛋茶。
过去几年,李贵银没少得陆虎照应——这虽是红枣的吩咐,但陆虎行事上不上心,常年奔波于雉水、府城之间的李贵银心里是门清。
何况往常他来,王氏也多与他热姜茶驱寒。
这姜枣茶不比姜茶更好?
李贵银知好识好,即便知道陆虎是庄仆,这枣子茶是为他而煮,却是照吃不误……
目光扫到桌上的雕花匣子,李满囤主动告诉:“贵林,这一匣子万年贡米是红枣刚送来的,据说是当今圣上最为称道的白米。”
“就是不多,只得十斤。我正寻思给族里送去,留作除夕祭祖之用,可巧你就来了。由此,倒是省了我的事。哈哈——”
先红枣冬月送来的六石米,看似不少,奈何李满囤现今的人情也多——似族长、李春山、他爹、他舅四家至亲和王家舒家两家姻亲,一家各样一斗,便就去了一石八斗。
另一门儿女亲家,谢家虽不差他这点米,但他一年到头多得对方照拂,年节也当有些表示——不送米,但打几斤小米糕,制些八宝饭送去,也是应该。
如此又去了三斗。
中秀才后李满囤认识了县学教谕,有了同年,年下必是要礼尚往来。这就少不了糕团——每家虽只几斤,但加一块儿,三四斗总是要的。
再还有同村的里正、里甲和族人,每家预备半斤米糕,半斤八宝饭,又是五六斗。
年后三月初七,他爹李高地七十大寿,作为长子他得筹备寿宴。为使宴席生色,说不得,这宴席上的糕点、八宝饭都得他来给预备——估计得预备一石。
就这样这儿三斗,那儿一石的,腊月未过,李满囤手里就只余一石米了。
俗话说“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好米难得,对于这石米,李满囤打算留着做不时之需。
腊月头氏族商议除夕祭祖的时候,李满囤就曾可惜红枣谢尚送的陕西红米、小米、黑米不能煮米饭祭祖,叫祖宗知悉他女儿女婿如今的荣耀尊贵——连米饭都吃的与他们普通人不一样,都是各地的尖儿。
今儿得了这雪白的万年贡米,李满囤便有心拿来祭祖,顺带在全族人面前再露一回脸——祭祀后祭食会散与族人,族人们都能尝到这万年贡米的滋味。
十斤米送人不好看,但做成米饭,祭祖后一家分一碗,却是便宜又体面,任谁都得夸好。
涉及脸面,李满屯一贯大方。
王氏心里原有些舍不得,但转念想到统共就十斤米,即便留下,男人多半也是用于年下请客——如此反是除夕祭祖,搁全族人前挣脸合算,就没出声。
虽是头回听说万年贡米,但只望文生义已然叫李贵林笑逐颜开。
“满囤叔,”李贵林不吝夸赞道:“《诗经·既醉》云:君子万年,介尔景福;君子万年,介尔昭明;君子万年,永锡祚胤;君子万年,景命有仆。”
“此米既以万年为名,用作祭祀,必能使咱们祖先感受到满囤叔和世子夫人的诚心,赐福降祥,生生不息。”
李满囤五经虽主修《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