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西北无人境一战之后,整个人间就仿佛被置于蒸锅之上,人人惶惶不安,谈鬼色变。
毕竟二百万讨逆大军、百大决赋家族杀入无人境,所有人都盼着他们踏平亡生大殿,然而最终,二百万人就只回来了凤尊一人。
而凤尊亦是重伤,据说抢救了七天七夜才抢回了一条命,自回来以后便再未露面。
除此之外,就是人鬼生死门已破,鬼可踏足人间的消息。
那时,世人皆知,这人间将要有一场风暴,却不知,人间要彻底变天了。
从那日起,鬼蜮不再是鬼蜮,而人间也不再是人间。
然后,就是鬼门常开,鬼可自由出入人间。
众鬼齐出鬼蜮,杀人噬魂。
从前,七月半乃是鬼节,已让世人忌惮,天一黑就不得在外行走。
但实际上,从前的鬼节,从未有鬼。
可自从鬼门洞开以后,人间每天都是鬼节,真正的鬼节。
白天看起来平静如常,可一到夜里,便是形形色色、百鬼夜行。
一时间,从前各行各业的人,都无心再操持本行,只心惊胆战地想着,能否度过今天的黑夜。
天亮时,只听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尽是“叮叮当当”的建造之声,人们也不管出入是否方便,都铆足了力气,把门窗钉死。
而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都挂满了镜子,用以反射月光。
不过几日时间,木料和镜子就被抢购一空。
而一到天将黑之时,整个大陆之上的千家万户,便是家门紧锁,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城市变为空城。
屋内,男子抄起菜刀或斧子挡在门口,而女子则把孩子死死护在怀中,蒙着孩子的双眼。
鬼没有脚步声,但是所有见过鬼的人都知道。他们靠近的时候,没有声音,但就算是不懂事的孩子,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来了,他们越来越近。
屋中,是瑟缩着、祈祷着、颤抖着的人。
而窗外,是鬼嚎阵阵,是人皮伞连成一片、遮得月光落不到地面、是鬼火盈盈。
是鬼来索命了。
这般紧张到极致的日子过了半月以后,人间还是没有想出对抗鬼的计策,但是人们对于百鬼夜行的恐惧,居然稍微减弱了几分。
这是因为天亮后,人们清点昨夜被杀的人时,总是能发现被杀之人,重则要么是身负血债的杀人者,要么是鸡鸣狗盗之徒、要么是侵占百姓土地的地主、要么是贪污腐败的官员;轻则也是殴打妻子、虐待孩子、不孝父母之人。
这里面有许多,都是曾经的豪门贵族中人,常常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为祸一方,但百姓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藏在心里,敢怒而不敢言。
可在鬼的面前,只要是人,那便是案板上的肉,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统统被鬼铲除。
一两次人们不以为然,可半个月过去后,世人发现,鬼所杀的,居然无一例外,全是行为有恶之人。
渐渐的,世人在仍然残存的恐惧之余,居然还心中暗爽。
而那些曾经为恶之人,原本也是些凶狠蛮横之辈,此时却被吓得心惊胆战,生怕今夜被鬼找上门的就是自己。
甚至还有一些恶人,直接被吓得精神失常。
在一个深夜,又是整个大陆万籁俱寂,万城空荡。而人间的气氛,甚至比寻常时候更显紧张。
因为在那一日天将黑之时,众鬼现身后就已经向百姓们传达,今夜鬼主会亲临人间。
虽然没有说鬼主来做什么,但只是鬼主这个词出现,就足以让世人心惊胆战、如临大敌。
那一日的子时,婉妍如期现身人间。
她站在大陆中心一高塔的塔顶,一手撑伞,一手提灯。
在她身后,是圆满的一轮血月。
那天夜里,所有人都紧张地待在屋中,却又把耳朵贴在墙边,想知道宣婉妍此来人间,要做什么。
毕竟现在,人间的存亡,都在这匹鬼的手里。
而那一夜,没有鬼穿行人间杀人,而是全部按照计划,分守在各自的岗位,将鬼主的话传递到人间的角角落落。
站在塔顶之上,婉妍留下了这样一番话:
“吾辈虽为鬼,然终不为非作歹,亦不与人间为敌。
我宣婉妍在此,以鬼主之名、以毒尊之名、以白泽宣氏女之名,向世人承诺。
鬼入人间,唯杀恶人,绝不错杀无辜忠良。”
婉妍这番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却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
鬼主,毒尊,但是这两个身份叠加,就是世人绝不可能相信她的理由。
不过纵然不信,人总是要穿衣吃饭的。
于是,一个月过去后,虽然人们门户上的木板还没有拆掉,但是寻常百姓在白天,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该种地的种地,该做生意的做生意。
只是太阳一落山,人们还是会立刻回家,紧闭门户。
而众鬼居然也信守诺言,在这一个月中,仍旧是仅杀恶人。
但尽管如此,有鬼存在的人间,终究是让人活不好的。
世人仍旧殷切盼望着,人间能诞生一个英雄,想出一个对抗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