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劝他走,亦或是劝他留,都是错的,自己都会后悔。
宣奕看婉妍表情凝重,心中不忍便故作轻松道:“行啦宣婉妍,别再那副丧气样了。
等我离开了宣府,不再是白泽一族的宣奕,没有什么睿智无双、四神真君的光环压着我,我就只是个普通人,就没人觉得我是一个废物、是一个家族的耻辱了,你该为我开心才是啊!”
看着宣奕的苦笑,婉妍的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
“开心……我为你开心。”
这时,蓝玉捧来一个箱子,征求意见道:“妍儿,这身衣服大约是没机会穿的,就不带了吧?”
婉妍去看,只见是一箱火焰一般的红色。
那是她和蘅笠南下查案时,在江泉下的西辕村被安排着“大婚”时,由全村的村民一起为她制作的嫁衣,还有半副合欢帔。
另半副,在蘅笠那里,拼在一起便是一对鸳鸯。
这衣服自从带回来,婉妍还没有打开过。如今突然看见,婉妍只觉得不过区区半年,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婉妍的手像是着了魔一样伸了过去,在粗糙的衣面上来回抚摸,由于放着的时间太久了,明明大红色的衣服,却从内到外都是冰凉。
婉妍手上摸着的是这一件红衣,心里念着的,却是那一身红衣。
那一日,峥嵘公子,绮罗华衫辉银冠,何彼盛矣,气概苍梧,何彼润矣,堪动宋玉。
那一眼,便是生生世世再难相忘。
婉妍又捧起那半副合欢帔,上面绣着一只孤零零的鸳鸯。
为她戴合欢帔的大娘说,新人共戴合欢帔,化作鸳鸯比翼飞。朱颜不改盛娇蕊,郎配玉带夜夜归。
如今合欢帔还在,有情人却即将天人永隔,永无比翼之日。
朱颜是再也不会变了,但郎君纵使归来,也是无人等在烛边了。
婉妍心中一冷,半个月来喉间一刻不曾消失的血腥味,好像更明显了许多。
就在这时,婉妍忽然想到那日大婚,婉妍突然想起来在两人问名的时候,她写的是一个“妍”字,而蘅笠则用她看不懂的文字,写下了四个字。
婉妍看不懂,蘅笠就只说,“你只管知道这是我的名讳就是了。”
婉妍觉得这好像是天璇殿的字,便拿去问蓝玉,蓝玉说不认识,但眸子却是骤然一紧,婉妍当时便觉得不对。
现在一回想,婉妍才明白,那四个字,大约就是蘅笠的真名了吧。
想来真是好笑啊。
婉妍心里苦笑一声,暗自叹道:
和不知姓名的人拜了堂,对不知身世来历的动了心。
但若能真能与他长厢厮守,永无别离,纵使糊涂,倒也甘之如饴。
“带走吧。”婉妍笑着说,把合欢帔放回了箱子里。
离开人世的时候,总该有些念想。
蓝玉的眼神微动,但仍是温柔地笑着,应道:“好,那我这便去装起来。”
说完,蓝玉转身就要走,却被婉妍又叫住了。
“蓝玉姐姐!”
“嗯?妍儿还有事?”蓝玉转过身来,巧笑倩兮。
婉妍站起来,牵住蓝玉的手,笑容有些倦,“蓝玉姐姐,此行我去蜀州,姐姐便不用陪我同去了。”
“什么?”蓝玉有些吃惊,笑容也渐渐淡了,“那怎么能行,我要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婉妍轻轻拍了拍蓝玉的手,温声道:“蓝玉姐姐,回凤天殿去吧。”
婉妍始终笑着,语气也淡,但蓝玉在听到“凤天殿”那三个字的时候,已是一双美目圆睁,整个脊背都有些发凉。
“什么……?”蓝玉怔怔地反问。
婉妍笑得更软了些,“像你这般人儿,只要愿意,定能大有一番作为,要是一直陪在我身边,关心的事情只有我的饮食起居,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虽然这半年来,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也很舍不得你离开,但我知道,在凤天殿中,你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要过。”
蓝玉听得出,婉妍虽然口气淡,但字里行间都是确信,根本就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完全无法否认。
“妍儿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吗?”蓝玉咬牙问出问,声音第一次有些发抖。
“嗯,一开始就知道。”婉妍点了点头,眉眼弯弯,没有丝毫揭穿别人的得意,或者被欺骗后的愤怒,就只有眷恋与亲昵。
“姐姐你的学识、武功、决力皆远超于我,年龄却没有长我几岁。
我自认我的师父已是惊艳绝伦之才,自己也还算有些天赋,也算是努力,如此都远不及姐姐。
那我想姐姐在师从名师的基础上,天赋与刻苦定是皆远胜于我,绝非等闲之辈。
怎么可能是路边随便就能救下的人呢?”
还有一番话婉妍没说出来,那就是一个谨慎入微的人,如果不是调查清楚了身世来历,怎么可能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蓝玉看着婉妍的小脸,心中忽而涌出许多愧疚来。
婉妍一直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