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拉着蘅笠的婉妍,和拉着婉妍的蘅笠,好像都不那么冷了。
然而他们好像都忘了一个人,那人正在嗖嗖的秋风之中,瑟瑟发抖着,风流涕淌而老泪纵横。
他就是看着婉妍和蘅笠手牵着手越走越远的背影,一面心里暖洋洋,一面紧紧抱紧了自己的宣奕。
呜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宣婉妍那个兔崽子终于也有人疼了真……真……阿嚏!好啊……好……好……好冷啊。
宣奕边想着,边吸溜了一大口清鼻涕,颤颤巍巍地拖着冻僵的身子往回挪动着。
半个时辰后,诏狱。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昏暗的审讯室中,坐在桌边的峦枫一眼看到了蘅笠大步走入的身影,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兴奋地汇报道:“那个犯人我已经审讯完了,该招的、不该招的,他都吐了个干净,大人您请放心!”
蘅笠微微颔首,简单而有力地赞道:“很好。”
说话间蘅笠已经走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笔录看了起来,峦枫站在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不过,大人您方才正审讯时,丢下这里就那样急匆匆地走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蘅笠专注地看着笔录,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去了一趟淳于府。”
“淳于府?!”峦枫更奇怪了,百思不得其解缘由,“诏狱距离淳于府要跨过半个京都城,大人您为何这么着急去淳于府?”
峦枫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我明白了大人!是不是宣婉妍那家伙为了给她姐姐报仇,去淳于府闹事了,您去阻止她把事情闹大?”
蘅笠抬眼看了峦枫一眼,把看完的笔录合了起来,放回桌上,淡然地说道:“不是,是这样冷的天妍儿没穿斗篷就出了屋子,我担心她受寒。”
蘅笠说得轻巧,好像做的事情再稀松平常不过,边说边转身往审讯室外走去。
但峦枫可是大吃了一惊,参悟话中之意半天后,一边快步追上了蘅笠,一边转头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道:“啊……?所以大人您突然放下审讯,十几里地赶回去,就是为了给宣婉妍套个外套,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蘅笠皱了皱眉头,反问道:“秋末冬初受寒着凉最是难痊愈,何况妍儿她还有公务在身,又秉性要强,定是不愿告假,若其间她咽痛脑热该是何等难捱。如此说来,何来仅此,何来而已?”
峦分被蘅笠反问地哑口无言,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勉强附和了一声道:“呃……确实是……极为要紧的事情啊……”
然而峦枫心中却在不可置信地大声感叹:大人您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呀!您可是普爱万物、悲悯众生、待万事万物一视同仁的尊上呀!怎么现在只要是宣婉妍的事情,不管多鸡毛蒜皮都是天大的事情呢!?不行不行,我得劝劝大人,不然要是让左护法那个古板老头子知道大人如今是如此困于儿女情长,又不知道要阴阳怪气作什么妖蛾子!
边如此想着,峦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不过大人,您之前离开圣殿时不是说,您此行微服天权,虽是为了保护宣婉妍,但是会和她保持距离,不让她对您生出额外的情谊,免得日后于您与她都旁生枝节,酿成大祸吗?您之前一直做的这样好,怎么最近……有点……不太一样了呢?”
峦枫极力小心地措着辞,尽可能说得谨慎又温和,生怕说到蘅笠的痛处。
然而蘅笠的神色并未有波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口气是无奈至极,是挣扎许久后的释然,“是啊,我本不该如此的。”
我本就不该动心,让我在苍生与她的选择之间,有了不该有的权衡和顾忌。
我更不该让她对我动了心,让她在曾经的血仇、未来的血仇和我之间,有了诛心的取舍。
这天命姻缘本就是这人间最大的交易和最坚不可破的枷锁,谁动了心谁就万劫不复,若是两人都动了心,那便是生生世世纠缠不休,恩怨难清。
想到这里,蘅笠又叹了口气,只是这一次是在内心最深处,无奈得不能更无奈。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可以忍受得不到任何回应,但我到底该如何,才能藏住我的一颗心。
喜怒哀惧恶皆可掩饰,皆可伪装,为爱之一字,镌入脑海,刻在心头,匿于眉眼,稍一不慎,便展露无疑。
所以天命既然已经给了我冰封的一生,又何苦还给我一颗滚烫的心。
蘅笠在心中苦笑着问。
峦枫用余光看到蘅笠波澜不惊的面色中,眼神却暗淡到了极点,便知自己果不其然戳中了他心中的痛点,心中后悔极了,连忙试图缓解一下道:“不过大人,这未必就是坏事!先不说宣婉妍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上一代的血仇,日后的血仇也不过是您的忧虑,又不是一定会发生,就说如今宣婉妍也对大人您有意,那日后她知道了她的宿命之后,定是很好接受,岂不是免去了许多痛苦!”
“嗯。”蘅笠微微颔首,但峦枫这番话显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蘅笠的眼中心中,仍是被一片阴云笼罩着。
都快走出诏狱的时候,蘅笠才在沉默许久之后再此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