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笠把婉妍轻轻放在床上坐着,用手扶着她的后背,正要将她放倒,却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看着婉妍的外衣,一向果决的蘅笠,心中第一次如此犹豫。
一来,婉妍满是泥土的外衣要是把床铺和被单弄脏,那她明日就不好睡了。二来本就睡相差的婉妍若是还穿着外衣,更容易踢被子。夜晚风凉可是会着风的。
尽管知道应该为婉妍解了外衣,尽管知道她里面还穿了单衣,但蘅笠就是下不定决心。
最终,蘅笠还是一咬牙,手轻轻探向婉妍的腰间,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婉妍腰带,又将她的外衣褪了下来。
短短几秒,蘅笠的耳朵便滚烫地发痛,一直烧到了脖子上。
好在婉妍为了出门方便,穿的是轻便简单的小袍,头发也是高高束起,拿一支银簪收拢住,倒省了蘅笠不少的麻烦。
整个过程中,蘅笠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正前方的墙壁,一丝一毫的偏移都没有。而手指则极尽小心,始终抓在婉妍的外衣上,完全没有触碰到婉妍的身体。
之后,蘅笠又拔掉了婉妍发冠上的银簪。婉妍柔顺的黑发,瞬间倾泻而下,包裹住婉妍的身形。
此时的婉妍,对蘅笠而言熟悉地不能更熟悉,让蘅笠的双眼迅速震颤两下,克制不住地想看着这抹身影。
一袭素白单衣,一头乌黑长发,素净而灵动的佳人,与他互相陪伴的十一载年华。
也是悬在他梦里十一年的,一轮太阳。
那无数次从阴谋里死里逃生后的血色夜晚,如果没有你,我该如何熬过来。
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也会成为一个最正义的屠杀者吧。
像父尊那般。
看着婉妍安详的睡颜,蘅笠心中暗想道。
这一刻,蘅笠深邃的眼底,就只被她的轮廓占满,满得容不下一份冷漠与淡泊。
所有压制住的爱与冲动被黑夜解了封,一瞬间全部涌入蘅笠的心头。
此时他什么也不想,就只想将她放入自己的怀中,放到离自己的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想,就只是一个拥抱,就可以还清他以前对她的所有好,就可以让他原谅她所有的不知道,就可以让他可以最真切地感受到,他未来的妻,她在。
蘅笠的手像着了魔一样,已经无法克制地伸出,向婉妍一寸寸靠近。
每靠近一寸,都让蘅笠的心跳加快几倍,让他的神经拉紧几分。
在这个黑夜和月色对抗着的夜晚,热切的爱恋与冰凉的克制,在空气中无声地僵持着、博弈着。
无论爱恋和克制哪一个胜出,痛苦于蘅笠而言,都是不可避免。
最终,就在离婉妍腰间不到一拳的位置时,蘅笠强行控制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停了下来。
蘅笠僵硬地收回了手,放松了紧咬着的牙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紧紧攥着手,将婉妍轻轻放平,盖好了被子。
克制住自己总比伤害你,来得让我好受些。
喜欢,是一个人无法克制地向心爱之人伸出的手。
爱,是他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把婉妍在床上安置好,蘅笠搬着凳子到窗边坐下,就着月光摊开了纸笔,飘逸而潇洒的小楷就一字一字落在了纸上。
“袁老钧鉴,晚辈叩问。今晚辈不知一药之用,其名曰和琼木兰。特此求教先生,望先生赐教。
另有,两月之内,晚辈或往先生处拜会,多有叨扰,望先生海涵。”
写完后,蘅笠又蘸了蘸墨汁,写下了落款。
“净释迦阑敬颂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