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上不止小氪在叫, 旁边根本理解不了情况的狗子们跟着一起叫,‘嗷呜’声此起彼伏。
希比达认定这些狗是在挑衅。
它是个见过世面的宇宙猫——对面白狗的尾巴垂下去了,显然是地球狗的进攻前兆;左边有只博美在跳来跳去, 这是某个星际螳螂族的战舞;后面比熊犬的脸太圆了,按照罗沙星人的标准, 它在用那完美的圆弧表达不满和愤怒;斜后方还有只腊肠犬抬起了后腿对准树根, 这说明……算了,编不下去了,希比达移开目光, 非礼勿视。
它知道不能在众人张嘴攻击, 又觉得呼噜声没有威慑力, 这会就挤着嗓子发出低沉但不标准的地球猫语, 但凡对面是只猫这会都听不懂它在骂什么, 不过无所谓,反正小氪是狗。
围观群众对它看似平平无奇的身体发出的奇怪动静大为惊讶,有一半摄像机都集中在它身上。
每当希比达骂一句,耳边就响起零星虚伪的劝架, 和许许多多热情的鼓励。无聊的人类们发出高呼:“再来一声!再来一声!”
他们严重影响了小氪的发挥。作为一只在地球生活近十年、完全能听懂英语的博学狗,他被入耳的杂音打断了好几次思路, 本来好声好气的沟通交流也渐渐变得急躁起来:
“如你所见, 我是一只氪星犬, 在地球执行秘密任务,也就是养大超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地球狗语,我还可以换成氪星狗语……”
人类:“再来一声!再来一声!”
希比达:“[奇怪的猫吼]”
人类:“耶——”
“……我刚才说到哪了, 好吧, 也许你听不懂狗语, 巧了, 我也不懂猫语。”小氪整理了下思路,“以前我试着学过一点,但是现在可能忘光了,导致我完全无法理解你——”
人类:“咪咪再来一声!咪咪!”
“差不多得了啊!”小氪痛苦得耳朵都缩到脑袋后面去了,扭头对着人类喊,“我们正在进行严肃的对话!请尊重异乡来客!”
人类耳中的小氪:“汪汪汪汪汪!”
“嘿嘿,狗狗也可爱,嘿嘿。”
小氪:“……”
真是缺乏危机感的物种。
场地中唯一不同流俗的是只哈巴狗,它棕白色的短毛上带着草叶,揣着爪子趴在花坛边,有种怏怏不乐、看破红尘的脱俗感,仿佛在说:人间的热闹与我无关。
一个只有一岁多、还叼着奶嘴的婴儿磕磕绊绊地走到它旁边,伸出手在狗背上按了一下:“咿呀!”
哈巴狗幽幽回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发出一声叹息,用悲悯世人的口吻问道:“你想谈心吗,我的孩子?”
婴儿也不知听没听懂,快乐地叫道:“呀!”
哈巴狗好像完全能理解对方在尝试表达什么,得到肯定回答后便问:“你今年多大?原来如此,是一岁半。早上几点起床的?九点。背英语单词了吗?没有。算数呢?也没有。今天学会说几句话?什么,一句都没?唉,你有罪,我的孩子,懒惰之罪。像你这个年纪正该努力,否则怎么承担人类那布满荆棘与黑暗的未来?”
婴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它,笑容渐渐消失。
几秒钟后她嚎啕大哭,转身跑向妈妈,嘴里喊出一连串常人无法听清的婴言婴语。
哈巴狗伤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叹了口气,躺在草坪上一动不动地开始神游物外。
被婴儿哭声惊动的人们则发现了新大陆:“这还有只狗,它长得好怪啊,怎么看着这么委屈?”
哈巴狗:“……”
罢了,罢了,人的天性。
Arconia公寓中,露易丝呆滞地站在窗户前,喃喃问道:“他们究竟在吵什么?”
赫尔克里早已拿出翻译器,看了半天后很肯定地说:“鸡同鸭讲。”
翻译器只能翻译小氪和希比达的话,其他动物在它判定中属于本地土著中的低智族群,其语言系统尚未发展成体系,不值得被收录进去。
但赫尔克里在克服了对发疯狗群的不适后,总是忍不住关注草坪上趴着的哈巴狗。它高耸的眉峰聚在一起,嘴角耷拉得快要碰到地面了,黑眼睛一边倒映着赫尔克里,另一边倒映着露易丝,跟两汪溢出来的水潭似的。
与侦探对视时,它不经意地吸了下鼻子。
唉,悲伤。
狗转开目光。
赫尔克里有种它身上的沉重并不是由天生样貌引起、而是发自内心的错觉。可是若是一只狗会感到由内而外的痛苦,那么它就很可能不是只普通的狗,既然如此,宇宙生物语言翻译器为什么不翻译它的话呢?
——是因为不是来自宇宙,还是不是生物?
就在这时,哈巴狗站了起来。
它隔着玻璃深深凝视着赫尔克里,几秒钟后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人行道。逆着人流前进几步后,它拐进小巷,身影消失在代表着辉煌文明的摩天大楼之间,没有引起任何旁观者——除了赫尔克里——的注意。
而就在赫尔克里走神的短短一会功夫,小氪耐心告罄。
它在人们热烈的讨论声中刨了两下后腿,做出冲刺的姿态。下一秒,红光一闪。
氪星狗披上红披风,带着宇宙猫冲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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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丝给超人打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无力的:“你那边工作结束了么?不,我没有事,出问题的是小氪。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总之,它把赫尔克里·雨果养的猫拐跑了。
我现在只能向侦探承认我认识超人,还在帮超人遛狗。无论听上去合不合理,你要是再不过来一趟,我担心猫被吓死,你被人投诉,或者更糟,你过来了,却……”
面前掠过一阵温柔的风。
即使被突发情况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