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军人的骨血在作怪, 白翎下意识遵从了命令。
帐篷外的花房气氛静谧,树木粗高而挺立,暗金色的藤蔓丝丝缕缕缠绕在庞大的树根处, 恍惚地一瞥,便可以把根须隆起的经络, 尽收眼底。
树大根深。
白翎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六七十年前,伊苏帕莱索刚种下这些树,是什么样子的。
自动洒水装置启动, 周围响起细密的水声, 断断续续,夹杂着些许难忍的哽咽。
草坪长得厚密, 隔着一层防水布也能闻到清香。白翎用鼻腔深深呼吸,冲进感官神经的却是一股腐植燃烧似的糜烂香气, 浓烈,厚重,带着海洋生物特有的腥冷, 让人舌苔一酸,控制不住地咳喘出声。
呛到了。
那只正在抚慰他脖颈的手, 忽然停住,审视片刻后, 重新捏起他的下颌。
郁沉中肯地说:“你还不太熟练。”
他的声调是那么优雅缓慢,带有轻微的指点, 让白翎偷偷蜷缩起脚趾。
白翎用手背蹭了蹭嘴唇,显有几分粗野, 灰眼睛锐利明亮:“这世界上可只有一个alpha享受过这种待遇。”
郁沉兴致不错, 扬起眉问:“活的alpha?”
“死的活的都算上。”
“那我真是相当荣幸。”
“你应得的。”
白翎嘴快地说完, 自己都愣了一下,抬眼间,恰好对上了一双耐人寻味的绿眼。
“我应得的……”人鱼拖长了调子,细细品,慢慢磨,将这四个字在唇舌间揉捻着,仿佛舔开了热乎的翅膀,嗦嘬着鸟骨头。
白翎的脸烧得出汗,慌乱扭开头。
不是告白,却胜似告白,那充满了献祭意味的忠诚感,正符合郁沉的嗜好。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草叶倒伏声,帐子前很快便投上一道阴影,暗暗绰绰,不断随着前进而放大。
白翎神经骤然绷起,撑起手臂就要去摸刀。
郁沉眼疾手快抓住了他,扶着后颈抚了抚,才掀起帐门,对外面的AI沉下声音说:
“怎么回事?”
AI刚接收那道语音,CPU便拉起高能警报:前方高能!前方高能!禁止打扰主人进食!
它全身上下的零件都抖落着“惧怕”二字,程序上却被迫报告:
“凯德找您,想要申请和您通话。”
郁沉表情渐冷:“挂断。”
AI:“……可他已经来回打了半小时。按照往日的惯例,再联系不到您,他可能会亲自坐电梯上来敲门。”
能让现任暴君气急败坏的,也只有主人了。
从AI的视角,能看到帐篷掀开的小三角,主人的金发落在背后,慵散卷密得过分,隐约透着一股少见的潮气。他的怀里握着机械小鸟,不……从那压迫性的姿态来看,称其为“控制”,才更贴近事实。
郁沉眸色晦暗:“终端拿过来。”
AI松了口气,连忙举起小手,诚惶诚恐奉上:“在这里。”
帐子重新落下,支撑杆重重晃动。拇指点亮终端,屏幕蓝幽幽的光瞬间散射在狭窄低矮的空间里,将郁沉那张端雅的脸,照得阴森深寒。
他不悦被打断。
“……您怎么了?”那只鸟声音微哑,仰着脸问他。
郁沉视线一瞥,不禁慢慢眯起眼睛。
那张精致冷冽的脸,现在变得表情迷茫,糅了一抹纯挚,一点风情。他嘴唇轻微红肿,因为刚才的举动,仍然在反射性地吞咽口水,似乎在为下次进犯铺垫着准备。
或许是空气太过稀薄,白翎脑袋有点混热的晕。
他根本不知道,那只手是什么时候掐住了自己后颈,狠狠下压,不近人情地命令:
“继续。”
白翎猝不及防,只感觉他的指缝间渗出了强权,压着自己的头颅不断下潜。他发出一声难受的呜咽,眼角渗出些虚热,但对方并没有怜惜,只是略微瞟他一眼,便抬手点开了终端通讯。
接通那一刻,郁沉的声音瞬间恢复平静:“克里斯托弗,你有两分钟向我陈述你的意图。”
白翎颤着薄唇,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老禽兽!
·
今夜的皇宫依旧灯火通明,八盏巨型水晶吊灯璀璨夺目,将每个人照得纤毫毕现,眼角和嘴边的假笑都无比清晰。
又是推杯换盏,莺歌燕舞的一晚。
然而剑鱼公爵的到来,打破了这模式化的欢快氛围。
海因茨谦卑地躬身:“伟大的凯德陛下,剑鱼公爵想和您进行一场私下谈话。”
剑鱼公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在民间反对浪潮愈演愈烈的情况下,凯德的位置仍能坐得稳稳当当,有三分之一都要归于这位帝国铁帽子老公爵的支持。
只要凯德还想继续当个政治一事无成,沉迷吃喝玩乐的暴君,那就绝对不能怠慢对方。
凯德有些艰难地从王座里站起来,八根触手像开败了的菊花一样散落在四周。他喝了不少联邦进口的粮食酒,度数很高,高到足以让他忘记自己是个法律上的君主。
“什么,剑鱼伯伯来了,快请他进来,快请——”
他热情得堪称狗腿,弯着膝盖跑下台阶,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触手,扑着往前滑溜过去。
衣香鬓影的贵族们都忍不住扇了扇羽毛扇子,各自遮掩住脸,拼命克制不要发出笑声。
只有一人情形焦急,跑上前扶起凯德:“陛下小心,这里地滑。”
凯德的触手红得像刚从蒸锅里捞出来,他强行挽起尊严,顺着海因茨的话,为自己合理找补,愤怒道:
“谁在这里撒的酒,站出来!”
海因茨的目光适时落在了一旁,凯德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脸心虚的皮皮虾伯爵。
皮皮虾,又名虾蛄,濑尿虾,是一种星际著名的……海鲜美食。
凯德把触手摔得啪啪响,“濑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