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道声线过分蛊惑,又或者是假性发情对于肌肤接触的渴求,白翎神魂不清地微微低头,嘴唇碰了碰他的掌心。
彼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和魔鬼缔结了协约。
“乖孩子……”郁沉神色缓和地松开手,弯腰把那具滚烫发烧的身体抱起来,抱到床上。
断腿刚接触到床垫,白翎却不自觉挣扎着,在他怀中痛苦地低喘。
“嘘……好了,慢慢放松,”郁沉用手指温柔梳理着他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低声安抚:“你在我这里很安全,什么也不会发生。”
AI连忙查看,豁,主人的特级信息素又开始狂飙了。
在郁沉的持续安慰下,白翎终于神情不安地睡去。
郁沉把软软的小绒被盖在白翎身上,掖了掖被角,裹成一个安全的小窝,白翎却无意识翻了个身,朝向他这边,轻轻呼吸着空气中弥散的alpha信息素。
没有边界感的小流浪……
这份自然流露的信赖感,无意间勾起郁沉某处尘封的记忆。
他垂下眼眸,像一位年深亘久的监护人那样,俯低身体,清浅克制地吻在白翎额际:
“宝贝晚安……”
希望你做个好梦。
·
白翎做了个梦,梦到人生中仅有的一段温馨时光。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灰绒团子幼鸟。
他住在孤儿救助所的大通铺,在难民小学上课。曾经,一艘偷渡来帝国的客运舰发生故障,小行星射线几乎杀死了所有人,他是幸存者之一。
救助所的环境不太好,夏天又热又闷,冬天又冷又潮,护工和所长经常为了一点油水大打出手,隔壁床的小喜鹊总是哭着要亲鸟喂饭。
白翎没那么多毛病,早在他母亲把他推上偷渡船时,就告诉过他:“去了那边就没人给你喂饭了,也不可以想妈妈,知道吗?”
幼鸟和她拉钩,乖乖答应了。
他一向是个省心的孩子,只要能给妈妈减轻累赘,他愿意做任何事。
幼鸟努力适应着新环境。
别的小鸟还在抹眼泪想家时,他在广场上追鸽子,在喷泉里游泳,冲进小巷为了一片面包和其他小鸟打架,打赢了就捡起别人的羽毛揣进兜里,冷冷抹掉鼻血,叼着面包做广场上最凶恶的崽。
他还学会了“打劫”。
具体做法就是每天下午六点守在广场上,等远方叮咚传来送奶车的声音,他便冲过去拦下来,第一个把带着豁口的杯子塞进车窗里,恶狠狠地说:
“全脂奶,加满!”
“全脂奶”这个词,是他跟排队的人学的,他还学会一个词,叫“薅鱼鳞”,大概意思是说,这个送奶车是条老鱼赞助的,不喝白不喝,最好家家户户带着水桶来接。
车里有个发奶工机器人,专门拿尺子丈量口径,不许他们给水桶装上把手,哄骗人工智能说那是茶缸子。
幼鸟曾经和它搭过话:“如果我想多喝一杯呢?”
机器人:“可以,幼鸟可以。”
幼鸟奇怪问:“为什么只给幼鸟?”
机器人忽然换了种语调,开始反复念车上的标语:“【强壮的孩子才是祖国未来的希望】”
幼鸟戳戳它的钢铁胸膛,让它快别念了:“谁教你说这个的。”
机器人:“这是命令。”
幼鸟猜测,这应该是那条老鱼的命令。
他总是听别人说起那条鱼,有的说“他长了四条胳膊,六只腿”,还有的说“他是无形的,会在网线里钻来钻去,监视我们”。
众说纷纭,居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幼鸟决定揭开这个秘密。他选择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跟踪奶车。
每到日夜交替,天空渐变成灰蓝与橘红交融的颜色,老式有轨奶车会一闪一闪亮着彩灯,沿着固定的轨道缓缓驶来。它会绕城一周,像个老爷爷似的,吭吭哧哧,走走停停,缓慢地爬坡又下坡。
从楼房的缝隙间,能看见海面上漂浮的浅粉色云朵,电车线交错参差,将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三角块。
幼鸟追着奶车跑下坡子,他跑得太快了,海风抚过他蒲公英似的白色绒毛,大海在逐渐扩宽的视野里扑面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拥上他。
最后,奶车停到了终点站。
这里没有三头六臂的人鱼,只有无数一模一样的电车,随着一声清澈的汽笛响,它们亮着灯,整整齐齐排队贯入奶厂,像一群巡游的灯笼鱼,摆着尾巴回到深海巢穴。
在白翎的记忆里,这是近乎魔法的一幕。
而当时的幼鸟,坚信那就是人鱼的魔法。
思想素质课上,老师问大家长大了想做什么工作,一群小鸟和小海鲜都说想当舞蹈家,歌唱家,科学家。只有幼鸟站起来大声说:“我想当送奶员”,被哄堂嘲笑。
大家嘲笑说,只有底层穷人才去那里接免费奶。
幼鸟说,我就是穷人。
大家又偷偷告诉他,那是皇帝的间谍车,皇帝在通过里面的发奶机器人在监视大家,给孩子喝的奶里放了药物和芯片,目的是为了控制所有人。
幼鸟说:“监视那么多人,那他得多累啊。”
再后来,每当奶车慢吞吞爬上坡子,大人们就会从家里冲出来,向它砸去鸡蛋和菜叶,老人们会牵紧孩子的手,皱纹缩成一团,“别去!那牛奶有毒!”
就连叮咚回响的音乐,也被骂做恶魔的靡靡之音。
可是幼鸟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歌,他会跟着调子哼唱,牛奶喷泉~我长高长大的源泉~
同学们都认定他被魔鬼驯化了。
幼鸟反驳:“你们不懂,马上要过冬了,我得吃得饱饱的。”
其他小鸟劝他:“长胖了会被老皇帝吃掉的。”
幼鸟浑不在意:“吃掉就吃掉,我还没见过魔鬼长什么样呢。”
其他小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伊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