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门关南城行驶的马车之内,江越那郑重的恳请声,不断来回缭绕。
随后这位年轻的小王爷,将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之上,不愿起身,其身旁的雪半城见状,同样直接拜倒,五体投地。
年轻帝王并未直接开口回应,而是继续翻阅着面前经过概括精简后,依旧厚厚的提审卷宗,而在赵御不开口的情况之下,包括司马安南在内,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此这宽大的马车之中,顿时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寂静之中。
赵御翻阅卷宗的速度很快,在无数念头的作用之下,只需扫过一眼,便可直接推演出前后的对应逻辑,因此在这安静的马车之内,便只剩下刷刷的翻阅声。
片刻之后,赵御将手中的卷宗轻轻放在面前的案桌之上,抬手示意江越和雪半城二人起身,接着平稳的声音传出道:
“江越,这一份卷宗的内容你应该不陌生,这里面讲述了北安王与前朝赢氏皇族的一场恩怨,在这一点上,江玉是对不起你们这些做孩子的,你不恨?”
“哥哥们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于我而言,如果老头子还活着,我会恨,但是如今他死了,而且尸骨无存,明日的大丧也只能竖座衣冠冢,我便不恨了。”
江越的回应声之中,已然没有了前段时间那浓浓的戾气,可见在被赵御安排到天门关守灵的这段时日,他的心里状态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朕也算了解你,虽然你做事常常不拘一格,喜欢用拳头说话,但是在原则之事上,一向有着自己的判断,为何你和整个江氏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雪民混血青年,如此上心?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自从你加入天辉军以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求朕。”
淡淡帝音落下之后,赵御望着前方江越的黑眸之中,带着好奇之色。
赵御组建的天辉军和夜魇司之中,每一位禁忌者都有着自己的性格特质,也就是这种种如坚韧,不屈,顽强等等特质,使得他们可以抵御那忽然间成千上万倍暴涨的修为实力而保持本心,而对于小王爷江越而言,他所拥有的特质便是骄傲,内心的骄傲。
但就是这么一个内心如此高傲的人,此时却为一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如此恳求,这在所有了解江越之人的看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因此在赵御询问声落下之后,司马安南以及默不作声的梁破纷纷将目光看向身旁的江越,随后起身的江越眯起眼睛,双眸中露出些许回忆之色,开口回应道:
“陛下,在北安王的五个孩子之中,除去那位刚刚知晓,被偷梁换柱的山子暂且不提,大哥和二哥见到父亲的时间多一些,而我和三哥自幼便是在神京城长大,相依为命,这一辈子见父亲的面加起来,一手可数。
“因此我对他的印象,与所有神京城的民众一样,都是从说书先生口中,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讨论之中而来,我小时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出门,因为作为北安王江玉的儿子,会被人取笑。”
话音落下之后,将上半身挺的笔直的江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缓缓继续开口道:
“陛下应该知晓,咱们的神京城的将种和高官子弟,曾经分为柳叶巷和紫竹巷两派,但是这两方却都将我隔绝在外,可见我那声名狼藉的老爹对我影响有多甚,因此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对他只有恨,没有敬。
“但是我三哥一直告诉我,父亲他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也是一个百战不殆的大将军,我不知道他自何处得知的这消息,但他常常带我去府里的演武场,指着演武场上坑坑洼洼的的凹洞,告诉我说这是曾经父亲留下的痕迹。
“所以曾经我对那贵为大夏三王之一北安王的父亲最深的印象,便是这演武场上深深的凹洞。”
江越的声音落下之后,一旁正在聆听的司马安南俊朗的面容之上浮现了些许怪异,随后开口道:
“小王爷,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当初太祖陛下封你江氏为北安王,并且肩负镇守西疆之责,第二日老王爷便率北方军向北开拔,而神京城紫竹巷的北安王府是在这之后建的,根据大夏律法,藩王如非召见皆不得归京,所以换而言之,北安王大人并未在神京城的府邸中住过,因此这演武场上的坑洞。”
司马安南的声音还未落下,江越那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便接着响起道:
“我知道,有一日我撞见三哥带着家将在演武场上砸洞,我就知道这是他用来骗我的,后来我长大之后,我便决定亲自去了解关于父亲的一切,因此我没有去道宫,也没有去其余宗门,而是选择了远离神京城之外的兵宗。
“兵宗为赢姓十四氏之一梁氏所建立,而江梁两家一直关系极佳,因此在兵宗,我知道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北安王,也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父亲。”
说到此处,江越的右手缓缓握紧,随后满脸肃穆,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他晚年流连莺莺燕燕是不假,做了很多让人荒唐事也不假,也怪不得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将其事迹扩散至整个大夏,但是时间和历史不会遗忘,陛下和大夏也不会遗忘,父亲他年轻时用大戟劈灭了朝廷前路的无数荆棘,年老时用血肉之躯镇守西疆一甲子太平这一份无上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