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不知死活的弭药生羌杂胡们之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战斗阻挠。
但即便如此,这一路行来也并非坦途,崎岖的道路、多变的气候、以及动辄数百里的无人地带,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几乎没有稳定的补给,深入敌后,翻山越岭,这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九曲出发一万名唐军将士,当抵达积石山西麓的时候,减员竟已经达到三千余数,而原本随军替换的战马也死亡过半,甚至有的战士需要两人并乘一骑。唯有跋涉这一路险途的唐军将士们,才能深知这一路经受了怎样的艰辛考验。
然而现在,当敌军后背出现在刀锋所指的眼前时,一切的辛苦、一切的付出、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唐军将士们自薛讷以下,人人状如下山的猛虎、嗜血的野兽,向着全无设防的蕃人扑杀而去。
积鱼城后方的牧场上,多数都是手无寸铁的蕃人牧民,遭到奔袭之后,无需大作杀戮,已经胆寒奔逃起来。至于那些蕃军游弈斥候们,视野中陡然出现这么一路如狼似虎的敌军,同样也是惊骇至极,反应过来之后便忙不迭打马冲向积鱼城汇报敌情。
唐军将士们在这范围广阔的牧场中横冲直撞,也并未穷追那些牧人,而是打开了那些牛马栅栏,快速的替换战马,同时在毡帐中搜取饮食物资,快速的补充消耗。待到气力有所恢复,便直向人畜稠密处冲杀而去,四处纵火,将蕃军囤积于此的牛马皮料、牧草粮食等物资焚烧一空。
同时那些亡命逃窜的蕃人牧民也被有意识的驱赶聚集起来,当中自然免不了杀戮震慑。勿谓平民无辜,两国交战时,生为蕃人便是最大的罪孽。
这些蕃人们逃亡的方向本就是积鱼城,在唐军的有意驱赶之下,奔逃的队伍显得更加壮大。与此同时,积鱼城中的蕃军也已经获知敌情,一路蕃军骑士们策马出城准备将敌军驱逐围歼,然而首先撞上他们的却并非唐军人马,而是己方那些辛苦劳作、为他们供给衣食的牧民。
为了保证骑兵部伍的冲势与阵型完整性,蕃军们自然不能迂回避开,索性将心一横,直向逃亡的人群正面冲去。那些蕃人牧民们本以为逃到城下便能活命,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更加凶残的修罗场,汹涌而来的骑兵队伍仿佛一个个的铁拳,直接砸在了他们的血肉之躯上!
当蕃军骑士们冲过这些人群之后,一个个恍如血浴一般,从士卒到战马全都覆盖了一层粘稠厚重的血浆,有的马辔马鞍之间还悬挂着一些残肢断臂与肝肠内脏。这一刻,生为蕃人未必是原罪,生来弱小则就一定的不得好死!
“来得好!千里奔袭,正为此日!杀尽蕃狗,唐业大昌!”
眼见敌军冲驰逼近,薛讷大吼一声,当先横刀策马向敌阵冲去。此刻,他不只是唐军一名大将,更是一名身负国仇家恨的猛士,大非川一役,其父薛仁贵兵败名毁,半生威名,一战丧尽,而今他终于有机会策马此境,无论是父亲的遗恨故愿,还是圣人的知遇之恩,唯杀敌以报!
阳光的照耀下,大刀锋芒如虹,当面之敌一刀两断!
薛讷不暇擦去脸上所溅敌血,拧腰转腕,又是一刀横斩出去,另一名甲具精良的蕃将竟被直从马背砸飞出去,身未落地,已经又遭数刀劈下,落地时那坚甲早已经深凹下去,坍塌的胸腔直将舌头顶出,舌下血沫不断的涌泄出来!
一番激烈的杀戮后,冲出城池的蕃军在抛下数百具尸体便纷纷撤回,加上不知敌后袭来的唐军究竟有多少人马,不敢再轻易出击,唯在城门前紧急架设起拒马栅栏,以防唐军的继续进攻。
积鱼城正面,唐军的进攻仍在持续着,背面也同样不再平静。除了腹背受敌所带来的震撼与压力之外,还有更要命的一点那就是由于背面的唐军进攻的太过迅猛突然,以至于大量的辎重物资被抛弃在城外,更让人生出一股近乎绝望的惶恐。
“唐军、唐军怎么会出现在城后?山南那些贼种、那些贼种为何还未抵达?难道、难道他们竟敢坐视君王赴险不救!”
突然出现在积石山西麓的唐军仿佛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城中蕃军心头,不要说那些底层的军卒们,就连赞普乍知此讯,都被震惊得脸色发白,继而便陷入了手足冰凉的惶恐中。
没有人回答赞普的问题,因为这会儿其他臣员也在努力消化着心中的震撼,脑海中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头绪。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仓皇无计,以韦东功为首的二十多名少壮将领们冲开了卫士们的阻拦,径直行入殿堂外的空地上,纷纷跪拜下来,抽刀在手横置于地,旋即便齐声大吼道:“唐军诡计频用,陷我大军绝境。臣僚庸碌无能,无计解困。恳请赞普释放大论,军机付之,大论必能再破大敌!”
听到这些少壮将领们的喊叫请愿声,殿内赞普并群臣无不脸色大变,不待赞普开口,自有臣员疾行出来,指着这些将领们怒斥道:“你等胆敢作乱……”
“臣等绝不敢惊犯赞普,但贼势猖獗,唯大论有力制之。赤心可以剖献,若赞普能允此请,危难可解,臣等以死谢罪。若赞普不允,臣等亦披甲出城,杀敌突围,不死不归!”
诸少壮将领听到如此斥责,仍是大声请愿,更有甚者,已经立刀颈间,想要以死以证清白。
这会儿,赞普也终于反应过来,虽然脸色仍是铁青,但却起身推开座前众多护卫,缓步行至殿前,站在阶上俯视诸将,口中则说道:“王恩养士,正为备乱。你等俱我提拔战将,若不可信,国中又有何人可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