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青山行欲尽,白云深处老僧多。”姚舞笑嘻嘻地说,“唐人喜欢‘白云深处’也说不定。”
“归去莲花归未得,白云深处有茅堂。”芙蓉也道,“也是唐代的。”
“从李白的《太华观》,‘厄磴层层上太华,白云深处有人家’。开始,‘白云深处’就无处不在似的。”宋琦想了想道:“‘青山高处上不易,白云深处行亦难’;‘失意因休便买山,白云深处寄柴关’;‘只待丹霄酬志了,白云深处是归程’;‘黄叶尽时分叠嶂,白云深处见精庐’;‘白云深处寄生涯,岁暮生情赖此花’;‘白云深处葺茅庐,退隐衡门与俗疏’;还有‘无端措大刚饶舌,却入白云深处行。’等等。加上五言的‘白云最深处,像设盈岩堂’;‘白云深处去,知宿在何峰’……仅唐朝流传现在能见到诗就有这么多。”
“也许‘白云深处’是大唐诗家们的流行语,也未可知。”宋琦自言自语,“之后宋、元、明的诗家跟风的更是不少。”
“你会背诗真多啊。有些我都没听过的。”姚舞敬慕地看着紧皱眉头的宋琦。
芙蓉白了一眼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胖舞,看到宋琦眉头渐展,“想到哪儿了?”
“前朝,一位皇帝诗云’白云深处称禅栖,便访云关一觅题’。”宋琦笑笑,“万岁爷都把‘白云深处’作为全诗的诗首,可见‘白云深处’这四个字,不应该接我们现在的简单意思去理解。”
说着宋琦左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取张白纸,又写了一遍《山行》。这次的白云到“深”处了。
“啊!你左右手都会写字?而且字迹一样漂亮。”姚舞惊叫,“宋琦,你也太厉害了吧。”
两张纸,芙蓉一手一张,左右对看,一模一样,除了“生”和“深”。
宋琦再一次显露出他的神奇。
“给我看看。”姚舞要过两张纸,左右摇头比对着端详半天。
忽然,姚舞像想到了什么,两只胖手将两张纸重叠在一起,纸边在桌面磕两下,完全对齐。然后双手举起,检验般地对着窗户光亮透视看看。
更为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两张纸上的笔画字迹竟完全重叠!除了“生”字叠着的“深”。
不仅姚舞在震惊,歪向姚舞一起看白纸的芙蓉也惊呆了。
宋琦的这个手段已经成功地将他从人类的行列中排除了。
“你让我感觉,我这八年学跟没上一样。”姚舞有些沮丧了。
“怎么做到的?”芙蓉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祈求答案。
“还是那句话。”宋琦笑笑,“无他,唯手熟尔。”
曾经,在几十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光阴中,宋琦手持狼毫或羊毫毛笔,在划满横竖道的白绵纸上,一笔一划地研精竭虑、心无旁骛的书写。
无他,唯纸太贵!
及至竹纸普及,纸张的售价才下落一些,但对普通读书人来说,仍是不舍多购的奢侈品。
“宋琦,能教教我、我们吗?我写字跟狗爬似的。”姚舞问。
“其实这简单的很。”宋琦指指桌上的白纸,说,“姚姚,假设这张白纸是你花十块钱买的,你会舍得在上面乱写乱画吗?”
“当然不会。”姚舞答。
“然后呢?”芙蓉问。
“首先按你准备书写的文字的大小,想象出相应宽窄的横、竖道组成的正方格。注意,线条颜色想象得越鲜艳越醒目越好。”宋琦说,“最后把表格盖印一样盖到白纸上。写字时中规中矩不要出格即可。”
“真不可思议。”姚舞拿了张白纸,铺在桌角,趴到桌边瞪了起来。
“脑子里记的表格,还强迫眼睛假装看见,再命令手去写字。而且字意不能差错,字迹不能马虎。”芙蓉看着宋琦,心疼地说,“这也太累人了吧?”
“累倒不累,习惯若自然后还自得其乐。就象吃饭一样,筷子夹住食物,你不会往耳朵、鼻子里塞,会准确无误的放进嘴里,一边细品着食物的味道,向大脑反馈;一边还得思考下次着箸的时机与菜品。”宋琦笑笑说,“也是一系列手脑繁琐的配合,我们不但没觉得累,反倒是享其乐之融融。”
“别说吃饭,一说我又饿了。”姚舞拍拍肚腩,拿起《山行》问宋琦:“就算你五岁开始练,练了10年。你说我现在开始练,多长时间能练到你这样?哦不,你这样的一半儿。”
“其实我练钢笔字用的时间不长,顶多半学期。小学五年级下半学期那时候。”宋琦看向同问求解的芙蓉说,“主要是练好毛笔字,毛笔字是基础,只要把毛笔字写好,其他任何字都不在话下。”
“你还会写毛笔字?跟钢笔字一样漂亮吗?”姚舞最讨厌的就是每星期二下午最后一节课——毛笔练习课。即使不用砚台磨墨,仅用现成墨汁,也会让手脸沾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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